在欧洲最高峰—勃朗峰上，有着世界上最长的公路隧道,这是法国和意大利之间的重要通道,货车司机尤其喜欢从这里通过。原本他们需要在蜿蜒的山路上绕行7h，现在只需走15min就可以了。每天都有5 000多辆车从这里通过。
隧道建有两间独立的控制室,随时保持对隧道的路况进行监控。其中一间建在了意大利一侧，另一间建在了法国一侧。
自1965年建成以来，这条隧道的车流量已经超过了4 500万辆。整个隧道是工程人员历时4年时间打造的杰作。它的长度和安全性在世界排行中名列前茅。
隧道共设有18处防火间，每600m一处。内部还装有77部紧急电话，在法国入口处有一支专业抢险救援队，在意大利入口处有一支志愿救援队。
在1999年3月24日之前，这条公路隧道从没出现过重大事故。偶尔出现的货车起火事故都被抢险救援队及时制止了，从没有过重大人员伤亡，直到1999年3月24日上午10时46分。
一辆装有40t货物的冷藏货车在法国收费处停了下来。每天会有2 000辆这样的货车经过。
司机吉尔贝是比利时人，57岁，有25年的驾龄。
他在10时47分时进入隧道，车速为60km/h。
这辆“沃尔沃”冷藏货车上装载的货物很普通。他要把9t人造黄油和12t面粉送到米兰的一家食品加工厂。
40台闭路摄像头像往常一样监视着所有车辆的情况。
10时49分，吉尔贝的货车已经进入隧道行驶2min了。司机和摄像头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情况，那就是这辆货车后面冒出了浓浓白烟。
吉尔贝的货车正处于2.4km高的岩石之下，已经深入隧道2km。
吉尔贝没有发现白烟，他仍在前进。
10时50分，烟越来越浓了。
吉尔贝的货车已经开到隧道的中央。
隧道中一共装有9个传感器，它们能将能见度信息传输到隧道两端的控制室。
能见度下降30％的时候，传感器发出了警告，但此时吉尔贝车后的烟还不是很大。
吉尔贝终于看到了车后的烟。但他也没太在意，继续开着车。
10时51分。吉尔贝已经进入隧道距法国入口5km的地方，问题终于恶化了。后面的汽车和货车都能看到冷藏车后面的浓烟，烟雾已经飘到了隧道的顶部。后面的司机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开始想办法提醒吉尔贝。
10时52分。此时烟雾已经很浓了，浓烟触发了隧道里的传感器。
法国人听到了警报。意大利人却没有，他们的警铃因为前一天的错误警报被关闭了。但法国隧道操作员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故。
同时，隧道两端的收费处仍在正常开放，有更多的车辆进入了隧道。
最后，吉尔贝终于看到后面的浓烟了，他赶紧打开危险信号灯给后面的汽车发出了警告。
10时53分。吉尔贝停下了车，他已经深入隧道6km了，此处正好是隧道的中点。他的车后很快排起了“长龙”。
吉尔贝想用灭火器灭火，可来不及了，整辆车都着火了。
突然间，车爆炸了！
吉尔贝只能丢下货车，朝意大利方向的出口跑去。
货车后的队伍越来越长了。共有38人被困在车里，他们还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吉尔贝货车后面的所有车辆很快就被浓烟包围了。
此时，车辆仍从法国、意大利两端的入口不断进入隧道。
10时54分。货车燃烧了1min后，有人发现了浓烟，并在距离货车300m处的22号防火间拨通了急救电话。意大利控制室接到了报警电话。
操作员此时才得知隧道里出现了险情，意大利和法国的控制人员随即交换了信息。他们已经能从监视器上看到了浓烟，但无法看到货车，它已经被烟幕罩住了。控制人员意识到危险后，马上关闭了隧道两端的入口。
但是，对尾随吉尔贝进入隧道的38人来说，一切都太晚了。这些车正朝着死亡货车前进，有一些已经在死亡线上挣扎了。
10时56分。浓烟向法国方向扩散而去，被困的人们根本看不见周围的情况。浓烟向意大利方向扩散的速度却很缓慢。意大利的操作员看到逃离的车辆后，开始向隧道鼓入空气。
10时57分，大火已经持续了4min，聚集在法国一侧的浓烟此时已经吞没了近500m的道路。
法国入口处的救援队接到了警报，由4人组成的救援队准备进入隧道。
10时58分。火灾现场的烟幕遮住了一切，闭路摄像机上模糊一片。
法国救援队进入隧道的时候，并不知道有38人被困在货车的后面。
司机的情况非常糟糕，当时的能见度已经降到了0.5m。有些司机想要驾车逃走，但是因为氧气不足，引擎无法发动，这让他们失去了仅有的逃生工具。有些人绝望地逃向了避难所，也就是每隔600m一处的特制防火间，但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几分钟内很多人便昏了过去。
11时整。大火仍在蔓延，从查默尼克斯镇赶来的消防员进入了隧道。但是，他们设法前进了4km之后，消防车就无法前进了。
消防设施仍没有到达火灾发生地点。此时，第一批救援队员从烟雾扩散较慢的意大利一端进入了隧道。可新的险情出现了, 隧道里连接发生了6次爆炸，到处都是“砰砰砰”的巨响。车辆的轮胎爆炸了， 危险的碎片像霰弹一样呼啸而过。消防队被迫撤退了。
在撤退途中，意大利消防员救出了几名司机，其中一位就是起火货车的司机吉尔贝。
他们从意大利一方逃出了隧道，奇迹般地脱险了。
11时11分。
意大利消防员进入隧道，尝试扑灭大火。消防队长格拉雷走在了最前面。
但是，同样因为烟雾太大，格拉雷和他的队员不得不退了回来。他们躲进了24号防火间，10min后他们发现，原本用来输送新鲜空气的通气孔里居然也冒出了黑烟。供氧设备里的氧气已经耗尽，他们感觉到严重缺氧。
救援队员此时成了救援的对象。经过3h的奋战，格拉雷和他的同事终于从通风管道逃了出去。但是，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温度超过1 000℃的隧道里仍然困着38个落难者。
在11时30分，也就是货车起火37min之后，致命的浓烟已经蔓延了6km以外的地方，最后在法国隧道的出口处喷涌出去。
消防员放弃了与烈焰搏斗的努力。隧道里所有被困人员全部死亡。
这场大火持续燃烧了53h。直到熊熊大火最终熄灭以后，消防员才找到机会穿过烧焦的碎片进入隧道检查情况。他们发现38名遇难者的遗体个个面目狰狞。
这场灾难震惊了整个世界。火灾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呢？
为什么一辆装着普通黄油和面粉的货车，会造成这样一场空前巨大的隧道火灾呢？
从货车进入隧道到38人火海丧生，整个过程不过14min。
一支专家队伍对这次火灾展开了调查。
专家首先要解答的问题是，冷藏货车为什么会起火。
调查人员发现了一些小颗粒，只有空气过滤器燃烧才会出现这种小颗粒。空气过滤器最初是怎样起火的呢？有人认为，可能是过往车辆随意扔下的烟蒂进入了车厢顶部的空气过滤器造成的。烟蒂沿着空气过滤器滑落下来，随后开始燃烧。颗粒进入引擎，导致引擎起火，货车也就燃烧了起来。
调查人员对一辆类似的货车进行了实验。结果表明，烟蒂进入空气过滤器很容易导致火灾。但这不足以引发勃朗峰隧道火灾那样的灾难。
小火星怎样演变成了熊熊烈焰的?
调查人员认为灾难最初就是从引擎上的火花开始的。
灾难前的14min，吉尔贝驾车进入隧道。
他在停下车逃走的时候大火突然全面爆发，此前很可能是快速流动的空气遏制了火势。
专家很清楚，货车一旦减速或停车，大火会蔓延得更快，此时助燃的氧气会大幅度增加。
大火为什么蔓延得如此迅速呢？这辆货车的柴油油箱就在车厢下方，距离火源只有几米！
调查人员意识到柴油油箱在这场火灾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吉尔贝的货车上只装有550L柴油，它还不至于导致大火以这样的速度蔓延开来。最后，调查人员将注意力转向了冷藏车厢里的货物上，车上装有9t人造黄油和12t面粉，看上去它们没有什么危害，甚至不属于危险品。
但正是这些没有被正式划分为危险品的货物可能导致了严重的火灾事故。
因为人造黄油的包装和冷藏车厢内衬都使用了聚苯乙烯材料。实验结果表明，它们混在一起具有极强的可燃性。特别是这些人造黄油在溶化以后，会变成一种油状液体，进而会迅速燃烧，释放出很多热量。
经过计算，调查组发现,人造黄油和面粉这样没有被列为危险品的普通货物，燃烧后居然能够产生3万L汽油的破坏力！
在第一辆货车后面800m范围内还有14辆被困的货车，实际上，这些燃烧汽车释放的总能量是相当惊人的，相当于点燃了5到7辆满载汽油的油罐车。在这些货车的共同作用下，火势变得更加猛烈了，隧道中被困的38人就像被扔进了火炉里一样。
调查人员随后发现：火还不是杀害遇难者的真正杀手！有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就已经死了。
调查人员开始研究大火产生的浓烟。
火灾发生的前7min里,传感器的数据表明，浓烟朝25辆堵塞的汽车蔓延了800m。
浓烟蔓延的速度为4.5m/s，也就是在16km/h，能见度瞬间之内就下降到0.5m。这意味着遇难司机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决定是逃往防火间还是继续待在车上。
人们一般认为待在车上比较安全，浓烟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火势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4min过去后，在滚滚的浓烟中，有4辆汽车曾经尝试过转向。公路隧道的宽度足够转向，为什么他们没有掉头呢？专家明白,汽车引擎需要有足够的氧气才能发动。而大火已经把氧气消耗殆尽了，不仅如此，隧道内的一氧化碳也在逐渐增加。
这些汽车的引擎因为氧气不足熄火了，司机根本无处可逃。
那些弃车逃亡的人存活的希望也很渺茫。在抵达安全地带前，浓烟和毒气已经把他们吞没了。实际上浓烟里含有剧毒氰化物，任何人吸入它们都会毙命。
浓烟迅速地充斥着这段通往法国的隧道，遇难的38人完全陷入了绝境，即使是体格最强壮的人也没有办法逃脱！
调查的重点转向了另一个问题上：为什么致命的浓烟会向法国蔓延呢？隧道中的气流一般都会流向意大利。他们发现天气因素起到了重要作用。
发生火灾那天，天气比较反常，一年中只有20天会出现这样的天气。当时，风从意大利吹向了法国，这样一来，随着气流的运动，浓烟就朝着法国的方向飘了过去。
但是，天气不是惟一的因素。意大利的隧道操作员曾利用通风系统对气流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通过隧道下方的通风管道，操作员能够利用隧道两端抽气机房里的巨大风扇来供应或抽取空气。实际上,意大利隧道出口处的操作员不但没有抽取空气，反而还向隧道中鼓入了新鲜的空气,这就使得浓烟迅速向法国方向蔓延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从隧道的两端都无法接近火灾的中心区域，救援队员不得已放弃了所有努力。
调查人员随后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在整个灭火抢险过程中，救援队员及隧道操作员都没有留意过那遇难的38人。
摄像机很快就因温度过高报废了，他们无法知道被困者的情况，手中的其他信息也很有限。
急救电话只能断断续续地工作，探测烟雾的传感器数量不足。有一只在火灾前一天就关闭了。更糟糕的是，法国救援队和意大利救援队根本没有交流,甚至连消防员自己都被困住了。
这完全是协调不足造成的。
调查人员在调查中发现了很多安全隐患，其中一个问题是,在隧道运营的34年里，公共消防队只进行过一次火灾避难训练。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火灾发生3h后，最后一批意大利消防员格拉雷和他的同事才从通风管道逃了出来。大火持续了53h以后才自行熄灭。
大火过后，勃朗峰隧道进行了一次安全大检查。如今，这里的最高限速和车间距都有了严格的规定。
隧道两端入口处现在安装了精密的热传感器，货车进入隧道前必须接受扫描，以免出现危险散热。
现在，勃朗峰隧道在安全措施方面已经出现了很多方面的改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变化是，每个操作人员会分别负责一个特定的控制中心。他们会定期开展火灾避难训练。
现在的防火间是密封的，里面安装了与控制室相连的录像设备。连接防火间的台阶可以通向公路下方的疏散通道。
有支消防队会常年驻守在隧道的中央。消防车的热寻系统能在零能见度的情况下找到人的方位。
1999年3月24日的这场火灾提供了大量教训，最大的贡献在于此后避免了更多人的死亡。但是，对死难者家属来说，这安慰不了他们受伤的心。这38名死难者中还包括一名消防员。
编辑 林 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