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难频发的山西小煤窑,总是引得媒体关注,但每次事故出现后,在责任认定环节,几乎总会将地方官员拖下水。对此,张利华觉得,如果仅从安全角度来说,小煤窑重组是合理的,他也理解。
“说老实话,人家大领导见都没见过我们一次,连根烟都没抽上咱的,这个黑锅你为什么让人家背?人家辛辛苦苦也不容易,你一个不小心,把人家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
我们是待嫁的老姑娘”
与众多行将退幕的煤老板相比,山西金晖万峰煤矿董事长李生贵,是相对幸运的一个。
孝义唯一存留的两家民营煤矿,金晖万峰即为其中的一家。本轮“国进民退”,对李生贵这座储量8000万吨、设计年产能120万吨的煤矿来讲,没有带来实质性冲击。
2003年,李生贵与兖州矿业集团达成合作意向,按照当时政策标准,兖矿占股51%,李生贵占49%,随后进入实施环节。但到了2004年,山西出台一个文件解释:省外国企退出,兖矿回归山东,金晖万峰私有化。
47岁的田士云,从他的父辈开始即以煤为生,来孝义之前的30年间,他从矿工做起,在兖矿一直做到副总。现在的田士云是金晖万峰煤矿的总经理。
以“花园式矿井”标准兴建的金晖万峰煤矿尚未投产,直到现在还处于建设之中,但井下和地面建筑已经完成了90%,待基建内容全部落定后,可获批开工。“老实说,如果这个矿粗放一点操作,早就出煤了,李生贵比较谨慎。”田士云说。
李生贵的煤矿貌似波澜不惊,但山西大多数煤老板则不同,他们唯一的出路,是像闫林则、张利华一样——被动式重组。
福建商人李春林便是如此。
李春林的煤矿位于孝义市郊的杜村,即将被汾西矿业集团整合收编。
从2001年进入孝义,李春林的事业可谓风生水起。几年来,煤炭行业几次政策性调整虽曾让他付出些许成本,但均未伤及重大利益。
怎奈何,深度调整接连不断,作为煤炭大省的山西,在灾难性事故不断发生的大背景下,这一次的资源整合,力度更为大刀阔斧:依照文件精神,要想留下来,要么将单井产能提高到90万吨以上,要么同意重组方案,被国有大矿收编。
李春林认为,摆明的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提升产能是不现实的:产能与储量直接挂钩,储量不够,投入再多成本,也达不到要求,“只有一桶水,你换上一个直径一米的龙头也没用”。目前,在这唯一的路径上,有关资源价款的退缴比率,煤老板与政府存在不同想法。
“我们就是待嫁的老姑娘,人家只给这么多嫁妆,不嫁也得嫁”。孝义市新建路261号、能源大酒店五楼的一个包厢里,李春林丧气地说。
资源重组,他早就听说了,没想到的是,最终被国有大矿收购。当初觉得,资源整合无非几个相邻私营煤矿之间相互购并。“这一招来得很突然。”
最近半年,朱继忠也颇为焦灼。作为孝义市煤管局工会主席,他深知改革之难。“孝义是全国百强县,在山西更居百强县之首,但你可知道,孝义到底是靠什么‘强’起来的?”
朱继忠介绍,山西全省的煤炭资源整合,在数量上,要从2500座减少到1000座,吕梁地区要从350座压缩到100座,而吕梁地区孝义市,则由100座调整到12座。日前,孝义的重组方案已上报山西省政府并获得批准,大致架构已经清晰:留下来的12座煤矿,10座为国有控股,2座为民营主体。
记者了解到,山西诸多县市已将意向性协议签了,却留下一条尾巴,即补充协议,在具体细节上,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9月14日,宁武县煤矿工业局一位负责人表示,宁武共有煤矿63个,整合的目标是24个,截至当日签约的煤矿只有可怜的两个。
同吕梁等晋南地区不同,宁武目前的煤老板大多是2007年后接手的外地投资者。据了解,其中来自浙江的大概占七成,福建人占一成,资金多数来自集资,有些煤矿一共只有1亿投资,股东却是来自几个村的2000多人。
“从春节到现在,我一天好觉都没睡过。”上述负责人说,“很多人从拿到许可证到现在,一天工都没开过。整个山西省,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卖掉煤矿的煤老板拿到过一分现钱。据我所知,号称已经全部签约的大同某县,据说都属于‘强按手印’,煤老板根本不认。我现在天天求着这些煤老板,但还是没法达成协议。”
煤老板们还在就补充协议的细节讨价还价。陈春林的资源价款是2005年上交的,当时市价为1.8元/吨,现在涨到了7.6元/吨。于是,李春林坚持认为,政府在做资源价款补偿时,如果按照四年前的1.8元/吨来退付,他是不能接受的。
略有不同的是,同样身为煤老板的闫林则虽有意见,但最终还是摆出了一个无所谓的姿态。“我和其他煤老板想的不一样,这样一来让我吃了颗定心丸,从此我不用再这么操心了。”
新世纪大酒店,目送记者走出办公室时,略显老态的闫林则说,煤炭价格翻了三番,资源价款补偿理应也翻三番,但现在只按1.5倍标准走,没得选择。闫林则直言,煤老板不团结,反对意见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据讲述,古交乃至太原地区有关重组问题开会无数,闫林则曾代表煤老板几次在会上发言,最终发现“作用不大”,也便不再继续主张。
“有些煤老板身后并不干净,偷税漏税什么都有,背地里各种意见滔滔不绝,一到有领导在场的大会上,大气都不敢喘。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万一领导一动怒,你重组评估得的那些钱,还不够你追缴罚款的。”闫林则说。
尴尬万端的,不止这些煤老板。
古交煤管局局长冯跃宇的感受是有代表性的。冯说,一方面要加快推进煤矿重组进度,应对上级压力;一方面还要面对上百号煤老板各种各样的批评与责难。“这段时间,伤透了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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