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安家离矿很近,没有一胯子远。他家的阳台正冲着凌水矿竖井井架。艾美看她爷们儿正往家走,气就不打一处来。诸葛安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掏出了一根烟,刚抽了两口,媳妇艾美风一样旋进了家。坤包挂在衣橱里,剜了丈夫一眼,她怪声怪气地说:“哟哟!今儿个咋的了,我咋看你像个大领导,很有派头呀!”她话里有话,讽刺带挖苦。因为丈夫调到了矿安监处,工人们乱成了一锅粥,说啥的都有,有的说:“放着采煤队长不当,偏去当个安全员,是脑袋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真够傻的。”还有的说:“啊呀呀!钱也不多挣,管事可不少,若是贪上点儿责任,出了个事故,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诸葛安睃了艾美一眼,凑到她跟前,没话找话:“今儿晚吃啥呀!是不是要改善一下生活?”艾美肚里有气,往往搂不住火,她对丈夫叽叽歪歪地说:“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身体不舒服,晚上的饭你做吧!”说着,推开了西屋门,只听“咣当”一声,他吓了一跳。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房间满是烟雾,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样。他是大专生,学采煤的。刚毕业那阵子,他在采煤队当技术员。没干上3年,矿上叫他当采煤队长。嗬!一干就是10年。同期毕业的,有的当上了处长,甚至有当副矿长的。唯独他还是采煤队长。这些年,东一采场叫他管得井井有条,非但没出过事故,相反产量占全矿1/2。按说,他当副矿长都行,谁承想,却叫他做安全员。别说艾美想不通,连采场的汉子们都为他抱打不平。
东一采场的安全员,调到公司安监局去了。为物色安全员人选,惊动了矿长高歌。高歌对诸葛安说:“我真的没办法,先委屈你两年,待有合适人选,再把你调出来!”他可倒好,啥条件都没提,还没等交接呢,独自到矿安监处报到去了。
诸葛安当安全员的消息,风驰电掣般传遍十里矿区。有的说,这些年他克扣工人奖金几十万,没处理他,算是拣便宜了。还有的说,他准在外边找了个女人,正跟艾美闹离婚呢?
乱七八糟的议论,直往艾美的耳朵眼里灌,她的肺都快气炸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谁还受得了这样的埋汰!
没屁大工夫,艾美从西屋钻了出来。气嘟嘟地对丈夫说:“都说你搂了不少,外面还有女人,今天你不交代清楚,咱俩可没完!”诸葛安头不抬,眼不睁,仍抽着烟。艾美是火爆脾气,上前一把夺过丈夫嘴上的烟,随手丢在地上,边踩边说:“我叫你抽!我叫你抽!”
诸葛安仍不急不恼,从沙发站起来,把烟灰收拾起来。
艾美急风骤雨,诸葛安可倒好,胜似闲庭信步,像没事儿似的。俩人对峙了一阵子,艾美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她凑近丈夫身边,关切地问:“咋给你工资呀?”
说句实在的,诸葛安在采场干,月进三四千块,如今去了安监处,工资差不离少1/3,等于从自己身上割肉。女儿上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艾美又犯老毛病了,爱钻牛角尖,非要找矿长理论理论。
没等迈出门槛,诸葛安手机响了,原来是工亡家属李嫂打来的。
艾美有点儿神经过敏,立马踅了回来,神经兮兮地问:“李嫂都说些啥?”
“她要补助,听说我调走了,以后还给不给她了?”
艾美追问道:“你可得交待清楚,李嫂够难的,别一走了之,要负责到底!”
还没等艾美拔腿,诸葛安的手机又响了,新任队长吴胜打来的,叫他多多照顾,哥儿们不会忘了他的。并叫他今晚去“心里美”搓一顿!
诸葛安刚想换衣服,矿安监处来电,东一采场瓦斯超标,处里没人,叫他下井看看!艾美扯着他的衣襟,意思是说,你哪也别去,就在家陪着我。
“东一采场瓦斯大了,那是我管辖的地段。我得下井看看。”说着,他“蹬蹬蹬”地下楼了。诸葛安体壮如牛,艾美想拉都拉不住。她气咻咻地说:“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大傻子,不为自己打算盘,专为矿上着想!”
采场瓦斯超标,就是最大的事故隐患。诸葛安岂能在家坐得住呀!
这不,他听到信儿,披上了衣服,火速奔赴了东一采场。
瓦斯超标了吗?这是诸葛安最不愿看到的。他刚刚离开东一采场,采场瓦斯就不服天朝管了,怎么会超标呢?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做了手脚呢?他来到采场,测了又测,查了又查,果真如此。到底停产不停产?给他出了道不大不小的难题。如今,他身份变了,是采场安全员了,又负责本地段,咋办?安全的事,来不得半点儿含糊。他要认真地做好这道选择题。
给东一采场停了。这是他第一次履行安全员职责。
本采场汉子们纷纷撂下手中的工具,把诸葛安围个水泄不通。二鬼子嚷嚷开了:“我说老队长,你前脚走,后脚就停掌子,有点儿不尽人情吧?”诸葛安瞅了他一眼,黑着脸问:“你说咋办?是冒险作业?还是降住瓦斯?”二鬼子真想说,你刚去安监处,就对自己多年的哥们儿下绊子,胳膊肘往外拧了。
本来,新队长吴胜在矿上开了一天会,晚上还要请老队长诸葛安搓一顿,结果是人算不如天算,采场瓦斯超标,采场停了。他急忙赶到了采场。
“咋回事?老队长!”诸葛安没说话,递给他瓦检仪,意思是说,你测量一下,看看指数是多少。
吴胜连测三个点,瓦检仪指数都指着超限位置。阔脸阴了,直晃脑袋,用怀疑的腔调说:“不对呀,自从瓦斯抽放后,采场瓦斯从未超标,很太平的,没停过掌子。这你是知道的!”
诸葛安也产生了怀疑,他在采场转了转,又到风巷测了几个点,瓦斯仍然超限,他嘴里念叨:“咋会是这样?是不是遇到‘瓦斯窝’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半个班过去了,采场瓦斯非但没减少,相反比先前高了。别说采煤,就连汉子们都得撤离安全地点。唯独二鬼子跟着诸葛安,转来绕去,时不时发出疑问:“唉!我说头儿,是不是风量不够?”
诸葛安给通风区长李二毛打电话:“采场瓦斯超标,是不是风量不足!”
“你若不信,看看风机不就知道了!”李二毛话语挺冲,噎得他喘不过气来。
上夜班的来了,已经是午夜了。二鬼子嘴闲不住,嘟嘟囔囔地说:“这个班,白玩了!”
正当这时,有人捎话给诸葛安,说他乡下的父亲摔骨折了,叫他赶紧升井。他有些犹豫,是老婆撒谎,还是父亲真的摔骨折了,他搞不明白。站在他身边的吴胜,对他说:“老队长,你先升井吧?瓦斯超标原因,由我来查。”
诸葛安吁了一口长气,看了吴胜一眼:“瓦斯超标原因查不到,谁也别想升井!”(未完待续)
编辑 宁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