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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尘肺乡”的呼吸之痛

  风钻工的梦想

  “那时,我们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每个人都梦想在这里挣大钱。”双喜村的徐志辉说

  曹斌的两个兄弟自杀后,他们的父亲几乎不再说话。有时候,老人就一直躺在床上,哭。

  曹斌一边安慰父亲,又一边抱怨:如果当初家里条件好,我们也不用去做风钻工了。

  风钻工,是曹斌等上述119人在深圳打工时的身份。

  这个工种的全称,是孔桩爆破井下风钻作业:工人要在工地上直径一米二甚至四五米的洞里,往地下的花岗岩层钻炮眼,然后,装上炸药爆破,形成数十米深的桩孔。最后,灌注钢筋水泥,成为一栋大楼的支柱。

  导子乡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农业山乡。曹家5口人,两亩多地。一年两季稻谷,收成好的时候,每亩地收入也不会超过900元。

  在曹斌少年的记忆里,家里几乎每年都是借钱过年。

  约1989年,双喜村的徐瑞宝、徐瑞乃、徐春林、徐志辉等人南下深圳做风钻工。他们带回村里第一台收音机。

  技能要求低,工资相对高,“去打风钻”,引来导子乡南下打工潮。

  曹斌回忆,那时在工地做泥水工,一天挣30多块钱,而风钻工,一天可以挣100多块钱。

  风钻工成为一个紧俏工种。“如果没有熟人介绍,人家根本不要你。”曹斌记得,曾有村民为了做风钻工,将家乡的土特产茶油带去深圳,给工地上带班的人送礼。

  1991年,曹斌的弟弟曹满云认识了双喜村的徐春林,经徐介绍,成为上古村里第一批风钻工之一。

  曹满云又陆续将哥哥曹斌、曹金、堂弟曹鲜本以及多名村里人介绍过去。

  曹斌一度后悔去迟了。他1993年到深圳做风钻工时,相邻的双喜村11组,几乎所有男人都是风钻工了。

  挣钱、回家建房娶老婆,是这些风钻工的梦想。而那个年代的深圳,经济快速发展,也急需外来务工人员。

  9月2日,导子乡政府相关负责人提供的数据显示,高峰时段,导子乡有200多人在深圳做风钻工。在某个时期内几乎垄断了深圳市的孔桩爆破行业。

  “那时,我们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每个人都梦想在这里挣大钱,然后回家,盖一幢漂亮的楼房。”双喜村的尘肺病人徐志辉说。

  “口罩”与脱贫

  以前一个口罩戴一个月,怕得病,现在两三天一换。三兄弟做了风钻工后,曹家过年再不需要借钱了

  三四米深下去,钻机一打开,粉尘四起,就看不到人了。爬出来,全身都是白色灰尘,只看见两颗眼珠子在转动。

  曹斌说,当时唯一的防护措施,是防尘口罩。但作用有限,“鼻子里全是灰,嘴里吐出来的也是泥浆。”

  1999年,曹斌做风钻工的第六个年头,双喜村一些从事风钻作业时间较长的人,出现了发烧、咳嗽、胸痛等症状。大家以为得了重感冒,吃一周的药,感觉没事了,继续下井干活。

  这一年,哥哥曹金和弟弟曹满云在村里盖了新房。那之前,在双喜村,徐瑞宝等最早的一批风钻工,从1996年开始,陆续有五六家盖了房。

  曹斌则一直没攒够盖新房子所需的5万元。他们并没像村里传说的那样,“挣到了大钱”。曹斌说他每年最多带回家一万到一万五千元。

  风钻工不是个每天都有活干的工种。公司承包的工地有限,做完一个工地就休息,直到老板包到下一个,“一年内,最多半年时间在工作”。

  曹斌最早听到尘肺病这个名字,是2000年左右。双喜村的李成、徐龙古、徐一龙等,被医生告知“可能得了尘肺病”。

  但没人知道意味着什么。“如果说感冒是吃药就能好的病,尘肺病可能需要打针才能治好吧。”曹斌说,大家都没当回事。

  曹斌到现在还埋怨李成自私。他说李成怕别人防他传染,更怕失去工作,到2003年去世前,才告诉工友自己得了病。

  到2008年,徐龙古等最早出去做风钻工的一批人,至少14人去世,他们几乎都是双喜村的。

  他们去世前的病状相像:咳嗽、喘不上气、躺在床上离不开氧气机,X光片上的肺部有阴影或布满灰尘。

  但所有风钻工仍在坚持干活。

  长期关注尘肺病人的湖南省总工会干部学校副教授戴春介绍,迫于生活压力,几乎没有尘肺病一期的病人停止工作去休息。而带病打工的直接后果是,病情迅速加重。

  曹斌和弟弟曹满云也曾议论,这个病是否跟干的活儿有关系。他们觉得,也未必一定会得病,就算要得,“我们比双喜村的人干的时间短,怎么也得多活15年吧”。

  他们觉得应该勤换口罩。以前一个口罩戴一个月,现在两三天换一个。

  三兄弟做了风钻工后,曹家过年再不需要借钱了,甚至还有村民来借钱。这让他们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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