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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校车探索

  “标本”的实现

  宽甸县是个边境小城,隶属辽宁丹东,与朝鲜隔水相望,边境线全长216.5公里,最近的地方,当地人形容为“一步跨”。这个满族自治县在县域面积上排到辽宁首位,但在县域经济上,只能在贫困县的榜单里寻找名字。它的校车项目,却采用了完全由县财政补贴的方式。2008年县财政出资240万元,统一购买12辆41座的“黄海”校车,交给东运公司来运营,只向学生收取象征性的车费,按里程计算,10公里以内1元,11至20公里1.5元,21至30公里2元,31公里以上2.5元,但是每个月20元封顶。所需的运营费用,司机的工资、燃油、车辆损耗和折旧,全部由县财政补贴,算下来每年近200万元。

  

校车维修

 

  宽甸校车队司机所需的运营费用,全部由县财政补贴,算下来现在每年近300万元

  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模式,最终决策者还是时任县长、现任县委书记的耿玉礓。2007年底,他亲自带队到古楼子镇,针对乡镇寄宿学生的上学交通问题,做了细致的调研。2008年3月,宽甸校车项目正式启动,从筹备到运作用了6个月,各种权衡考虑后,政府揽下了全部的责任。教育局安全办主任胡万春很清楚地记得耿玉礓对他说过的一席话:“应该由政府承担的责任,不能因为存在各种困难就不去做,学生们需要校车。”

  耿玉礓的决策背景,是整个辽宁省的“农村义务教育跨越式发展计划”。这项计划从2003年开始在全省范围启动,建设农村“九年一贯制”(寄宿制)学校。这种办学思路的初衷,是优化农村教育布局,整合教育资源,提高农村教学质量,缩小城乡教育差距。具体的实施方式,是根据生源和教师资源的配备情况,以各镇的中心小学为依托,实行村小并校,然后再与各镇的中心中学合并,成为九年一体的寄宿学校。辽宁的这种大规模农村并校实验,在全国范围都属先行者。

  从就近入学变成以镇为单位的集中办学,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初见成效,农村生源递减,在近10年中非常明显。一村一校的格局虽然还在,但越来越成为空架子。在杨木川中心小学校长鞠永祥的记忆里,生源明显递减。“从八九年前开始,有的村隔一年才能招上一个班,还只有十来个人,按照每个班最少一个班主任、一个老师的配置,属于师资力量的严重浪费。”鞠永祥向本刊记者解释,“农村的九年义务教育学校,办学经费来自国家补贴的人头费,去年一名小学生的补贴是一年350元,而对一个学校的运转来说,40个人和100个人的成本是差不多的,所以学生越多越好办学,学生越少日子越难过。”杨木川中学校长高玉波向本刊记者算了一笔更细的账:“我们学校一年的人头费是20万元,而一个冬季的取暖就要六七万元。”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完成了九年一贯制并校的毛甸子学校,校长秦洪胜的计算是:“一年的人头费70多万元,取暖费8到10万元。”

  从学生需求的层面,集中办学也能得到认同。在1号校车上遇到的祝贺,今年六年级,并校后第一年成为寄宿生,他在同龄人里本来就个头偏矮,被大大的双肩包衬得比实际年龄更小,他还捧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是糕点和袋装的牛奶。寄宿生活每周都要奔波,他也不会自己洗衣服,学校的条件也不比家里,20人一间的大宿舍里,除了床没有其他东西,但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杨木川小学,因为“老师教得好,学习好”。祝贺告诉本刊记者,以前的村小,“每个班只有一个老师”,“语文、数学和外语都是一个人教,有时候有美术课,没有体育课,也没有音乐课”,但杨木川小学“什么课都有,每门课一个老师,都教得很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乡村老师流动快,祝贺以前所在的村小,“从一年级开始,到六年级换了3个老师,有一个退休了,还有两个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反正就没见过了”。村小的学生数量也零零散散,到了六年级,祝贺的班上只有9个人。合并到杨木川小学后,他们9个与金坑的11名六年级学生组成了一个班,是人数最少的班级。在这一次并校后,北土城子的村小,只剩下3个四年级以下的班级,其中还有一个是学前班。人数最多的是四年级,17名学生。

  

杨木川小学的孩子们

 

  杨木川小学的课间活动

  宽甸从2005年开始进行九年一贯制并校,全县270多所中小学缩减到了245所。住处最远的学生在振江镇,并校后上学有57公里的路程。宽甸地处长白山麓的山区县,群山环绕,当地人的说法是“九山半水半分田”。尤其是振江这样的东部乡镇,各种盘山峭壁路,连线路班线都没有。在校车项目启动前,各乡镇寄宿生的家长们,为了送孩子上学只能各凭本事。没有私家车又没有线路班车,各种超载的小面包“黑车”,虽然令人忧心,却是他们的唯一选择。老师们也很无奈,鞠永祥校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情况,我们都心知肚明,可是无能为力。”

  宽甸的校车项目实施才三年半,校车办主任已经换到第三任。今年才上任的杨永彬,在调令下达前,推辞过好几次。上任不到一年,从不抽烟的他烟不离手。他告诉本刊记者:“实在不是个好差事,没办法,压力实在太大了。不怕你笑话,只要我们的校车在路上走,我的心就悬着,我唯一能安心的时间,就是12辆车都在停车场的时候。”虽然所有的费用由县财政补贴,要把12辆校车实际运转起来,远比想象中艰难。线路的安排,站点的设定,车载GPS的配置,校车司机的筛选、培训和管理,工作章程的制定,这些都由无数个细节构成。杨永彬不仅要熟悉每个司机的性格,依据这些做出人员搭配,还要随时了解他们的情绪波动,随时解决问题。他会变换号码给行车中的司机打电话,然后从GPS监控画面上判断他们是否停了车才接的电话,就为了培养他们的良好驾驶习惯。到了每月末发工资的那一天,“如果司机们回不来拿钱,就要亲自送到他们所在的乡镇去”。他感叹,“无数个细节,什么都要考虑到”。

  不止杨永彬,校车司机们也承受着各种压力。2008年9月招聘的第一批14名司机,现在还在校车队的只有5人,其中1个还是中途离开过再回来的。随着物价上涨,校车司机的薪酬已经越来越没有吸引力,新鲜感很快会过去,各种严格的规章、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1个月只有4天能回家,其他时间都在各个乡镇辗转夜宿,而且必须晚上21点前就寝。对于这些年纪在40到55岁之间的大男人,实在是一种煎熬。何福友、张东明这样一直坚持下来的校车司机,最大动力不是收入,而是责任心和荣誉感。

  胡万春曾经在一个电视节目中和一名专家做过连线。“听完宽甸的模式,专家当时就得出结论,说我们的模式很难推广,都由政府买单,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身上,太难了。”即便种种艰难,宽甸的校车项目还是生存了下来,不仅是生存,规模还在扩大。县财政已经出资,从宇通公司购买了10辆“长鼻子”的新校车,预计12月底就能到位。新增10辆车,对于全县的学生们来说是好事,可是每年的运营费用,总额将增加到300余万元,对于宽甸县的财政来说是新的挑战,对于直接主管的胡万春和杨永彬来说,也是新的挑战。杨永彬说得很坦白:“12辆车已经让我们寝食难安,现在又多了10辆,司机增加一倍,管理肯定是个新问题。”整个采访中,胡万春和杨永彬一再提出的心愿是:“千万实事求是,别用‘最安全’这样的字眼来吹捧,我们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就行了。只有学生们的安全是实实在在的,其他都是虚的。”

  专营的尝试

  与宽甸校车队的司机们相比,沈阳新民市的校车司机杨连峰过着另一种生活。他也要起早摸黑,早上5点多钟就出门,用他那辆41座的宇通车开始接学生上课,然后下午放学再送学生回家,天黑了才能到家。但他不用过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不用一个月在全市各个乡镇流连不能回家。他的时间充裕到可以保留一份跟校车无关的正式工作,还可以向坐车的学生收取每个月100至120元的费用。但他需要操心另外一些问题,比如运营成本和客源变化。因为车辆损耗、维修、燃油、代班司机工资这些费用,全部要由他自己支付。他除了是校车司机,也是一个运营者。

  杨连峰2005年开始在新民经营校车,当时新民刚开始农村教育资源调整,陆续并校,因为硬件所限,学校并不提倡学生住宿,所以走读生尤其是小学生的日常乘车需求,一下子就凸现出来。他看到客运公司的专项经营权拍卖通知,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市场值得尝试。一次性交纳9.4万元,杨连峰就从客运公司获得了一辆19座校车的经营权,属于新民第一批50辆校车中的一辆。上牌照、上保险这些都由公司统一处理,他要做的是参与培训考核,获得客运班车的运营资质。

  新民是沈阳所辖的县级市,平原地貌,四野开阔,属于全国百强县榜单的竞争者,去年排在120多位,今年已经跃升到80多位。虽然财政实力远超过宽甸,但新民校车的思路是“依靠政府,但不依赖政府,在市场中生存”。新民市汽车客运公司副总经理董建新,是校车项目从始至终的参与者和管理者,他向本刊记者回忆:“新民的校车,也是被逼出来的。当新民也开始九年一贯制并校后,有一个本地的老板打算从沈阳买60辆公交车,来做整个新民市的校车运营。他打算买的不是新车,是报废退役的旧车,那肯定不放心啊,所以市政府也集合了交通、教育各个部门,在全市范围做调研,看看校车的实际需求。我记得特别清楚,2005年前腊月二十八,我们公司的调研报告就做完了,正月初八,市委就定了方案。”

  面对校车这个新生事物,董建新说他只能自己摸索。“根据教委提供的基础材料,下到每个村屯摸底,搞清楚生源情况、学校情况、地理分布,然后计算出最合理的车次和路线。当时我们主要考虑的还不是寄宿生,而是日常走读的学生,尤其是小学生。全市的九年一贯制并校并不是全面铺开的,是一个个镇来的,所以,我们在做计划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涵盖所有的25个乡镇,而是根据现实需求,一个个镇来计算。按照每辆车至少要保证60人才能正常运转,当时做出来的方案是需要80辆19座的车。一辆车上学和放学最多能跑两三趟,车辆要是不够,必然会超载。”

  为什么都是19座的车?董建新解释说:“因为2005年新民市开始运作校车项目的时候,国家还没有指定校车标准,我们想买标准校车,可是国产车买不到啊,只有普通客车。那时候,新民市的公交车也就是19座的车辆,我们招标之后买的校车,都是普通高配,自动开关门。”买车的钱从哪来?新民的尝试是吸纳社会资金,“将校车列为专项经营车辆,出售专项经营权。我们先招标,个人出资以抵押金的形式给公司,然后,公司统一去购买车辆,再交还给个人经营,车辆每年的折旧从抵押金中扣除,8年报废”。

  校车的票价也经过反复推敲,董新民回忆:“当时连标准校车都没有,更没有什么收费标准了,收费太高,学生们承受不起;收费太低,车主们没有收益,肯定也不愿意。我们想来想去,只能参照客运班线的标准,然后给予一定优惠,收取70%到80%。新民市的校车最远运距是17公里,但是我们统计过,运距在6至8公里的学生最集中,算下来,每个人每个月的校车费用在100到120元。我们也测算过,每辆车至少要配置六七十名学生,才能正常运转。”

  6年过去,新民市的九年一贯制并校逐渐在全市普及,与之相配套的校车数量,也从最初的50辆扩展到185辆,而且从2007年有标准校车开始,陆续完成了70辆41座宇通标准校车的更换。校车每天开行6个班次,早晚各3个班次,遍及全市25个乡镇和5个街道办事处,每日运送的学生实名制人数1.9万名左右,占到全市学生总数的30%。

  双赢的可能

  校车运营能给杨连峰带来的年收益在3万元左右,用城市人的眼光来衡量,只能算微利,但在新民这样的县级市,这个收入还是有足够吸引力,杨连峰在公交公司上班的月薪只有六七百元。他和新民市的许多校车车主一样,校车经营是一项副业,并不是生活的唯一来源,他住在市区,有一份固定工作;而那些在村镇的车主,家里有田有地,不开校车的时候,就在家里务农。他们的运营方式,就是每天早晚两趟的接送,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考虑到运营成本,客运公司也给了他们一些特殊政策,这些自由时间里,他们的车辆虽然不能用来做班线车扰乱市场,但是可以用来提供婚丧嫁娶的接送服务。其实,跟校车运营相比,这种红白喜事的包车费用更优厚。杨连峰自己算过,一个月要是有两三趟这样的包车,完全超过了一个月校车运营的收入。

  即便如此,6年下来,杨连峰的感叹却是“校车运营不容易”。他最初的车是19座,运营中总是会碰到超员到底拉不拉的问题。“有时候就多出几个学生,我不可能因为他们再跑一趟,一是油费耗不起,另一个是时间等不起。”结果一念之差,一开始上路就因为超员被罚过两次,扣了12分,罚了400块。最严重的那次,“是19人的车,我拉了26个人,属于严重超员”。他是新民市第一批更换41座标准校车的车主,他说:“没办法,如果不换大车,肯定天天被罚。”他的这种觉悟,也是董建新和新民校运办的人最希望看到的。“校车运营里,安全永远是第一位,既然有了标准校车,当然要逐渐完成旧车的淘汰。”

  因为精力所限,杨连峰请了一个司机开早班,自己开晚班,司机一个月的薪水从1000元涨到了1600元。因为校车是按照客运班线管理,除了司机外,车上还要配备一名乘务员,这个差事他没有请人,而是自己和妻子轮换,他早班,妻子晚班。杨连峰说:“以前请过跟车的乘务员,结果因为个别孩子在车上调皮,乘务员脾气急动了手,手边的帽子上挂了一颗钉子,蹭破了学生的头,结果我是又赔礼道歉又赔钱,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解决掉。以后再不敢请人,还是自己家人跟车放心。”他愿意跟车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女儿上初二,也坐他的车上下学。“跟车我才能多一点跟孩子相处的时间。”

  做线路规划的时候,新民客运公司就做过核算,每辆校车至少要60到70人才能保持正常运转,80人以上才略有盈利。杨连峰选的是沙岗子、车站和杨家窝堡三个村屯,80名学生,就读的学校包括新民市的九小、五小、一中和二中。他最初的考虑很简单,“这几个村屯道路好走”。可是6年下来,因为普遍的生源递减,现在这条线路上需要乘坐校车的学生只剩下65名。而运营成本却在飞涨,首当其冲的是油价,“夏天一升油还是6块,现在已经涨到8块”。杨连峰计算过,“一辆41座的宇通校车,每百公里的耗油在16到18升”。董建新给出的数据是,“按校车每年运营9个月计算,每个月的耗油在2000元左右”。

  杨连峰说他不得不自己想些办法,扩大一些客源。但是,他面临诸多限制,绝对不能在客运公司已经划定的路线中与其他车辆竞争。董建新解释:“从一开始就要划定线路,就是为了合理地分配运力,而且线路划分6年里也根据并校的进展不断在做调整,某条线路减少一辆车,某条线路增加一辆车,这些改变都有。同一个线路上的校车,我们允许自由竞争,票价是核准过的,剩下的就是拼服务,这我们很欢迎,学生是受益方。”在确保了九年一贯制学校的前提下,校车还有运力才可以兼顾其他学校,自己争取客源。杨连峰争取来的客源,是女儿所在中学的学生,“从十来个慢慢增加到现在的30个”。

  框架搭建起来后,新民校车的实际运转,其实和宽甸一样,核心还是管理问题。丁俊杰是新民教育局安全科的前任科长,他跟董建新一样,2005年就开始参与校车项目,去年主动请辞,原因是:“压力实在太大了,不做这个根本体会不到,天天晚上强迫症一样看天气预报,每天最害怕的就是上学和放学的时候手机响。在安全科,我一个月手机话费200块,现在,200块我可以用好几个月。”

  当甘肃校车事故引发了校车安全大讨论后,丁俊杰也有自己的疑惑:“好多人一说安全,就说要上美国的校车,就是图片上悍马都撞不坏的那种大鼻子车,可实际生活里,悍马撞校车能有几回?那种13米长的车辆,根本不适合中国农村的路况,就算你能勉强开进去,也掉不了头。”董建新也对“大鼻子”校车不太感冒,他说:“从设计上说,这种校车只能保证正面相撞时的安全系数,可是从实际驾驶来说,7.5米的平头校车的视野更开阔,更适合乡村的实际路况,而且空间利用也更有效率。”丁俊杰的实际感悟是:“如果一味追求形式主义,校车安全问题就走偏了,重点不是你用什么车,而是你怎么管理,怎么做制度建设,并且落到实处,这才是真问题。”

  对于老搭档的辞职,董建新也是各种感慨,可他没法辞职,还在校车运营管理的第一线。他的校运办,5个人一台车,隔三差五就要下到各个村屯去抽查,还要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冬天的麻烦比夏天多,董建新解释:“夏天算是校车运营的淡季,冬天是旺季。但是冬天的校车运营,因为要供暖,成本还会增加,所以车主普遍会提升一点价格,都在10元左右,算供暖费。最麻烦的就是有的车主更换新车后着急把成本收回来,一下提价的幅度很大,又不提前通知,结果家长就跟司机杠上了,把路堵了。处理这种情况,我们都会先保证学生们上学,然后再来处理,对于任意提价的司机,处罚起来绝对不心软。公司专门有7辆旅游车备用,不怕车主耍脾气,你要是有胆子不拉,可以,我们自己送,送完回来处理,你要还不改,就收回专项经营权,市场的秩序绝对不能乱。”

  在校车安全的讨论中,校车是否收费,在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看来,“是财政分担体制的问题,各国义务教育对免费的定义各不相同,没有对错之分”。新民的校车不用依赖财政,但是,沈阳市财政对于全市范围的校车还是有一定的补助。董新民记得:“第一年是75万元,第二年74万元,第三年72万元,最多的是去年,196万元,为什么突然增加这么多?因为去年沈阳的校车补助,是按照乘车人数和车辆来发放的,整个沈阳市750万元,新民占到了196万元。”丁俊杰和董新民都认为,“新民的模式,在城市和城郊都是可以复制的,没有政府财政投入也可以正常运转起来;有了财政补贴投入更好,可以用减免票价的方式,把实惠落实在学生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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