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拐杖敲击楼梯间声音,沉闷而单调。
还在工伤病休中的小王一拐一瘸,走向我的“墨耕轩”工作室走来。
可半年以前,我和他一次激烈的争吵声还余音绕梁。
“没有你这碗黄花菜,我不行整不出一桌子酒席!”小王当时气咻咻的。“办证,街上多的是,只要我出钱!厕所里就张贴着你这样的人才!”
“不是我老冯不帮忙!要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PS的,看看当年人家周正龙的年画虎,骗了多少人,还有假结婚假假离婚证,又害了好多人”!唇枪舌剑不断从“墨耕轩”工作室传出。
“墨耕轩”是我的书房。我业余喜欢玩文弄墨,“自己的锣鼓钹锵”不少,看:扫描仪,打印机,数码相机......特别包括鼓捣照片,用PHOTOSHOP软件进行后期修改,可以调色,变形......不是忽悠,不要一个时辰,一双妙手,肥胖的杨贵妃可以制作成苗条的赵飞燕。
当时小王就想我给他出具一个曾经参加消防演习的假图片,把别人前几年参加事故演练的一个图像换上他的玉照,以所谓的经验与经历增加他到一家待遇说得过去化工厂去就业的机会。
就我PS制作技术来说易如反掌,何况厂家的人事部不会那么较真,但灭火,扑救,人命关天,不是好玩的,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 , 打鬼要打脚后跟”,关键点不一样,着火的物资不一样 , 处理事故的方法也不一样,火场如战场,,自己不了解不操作咋行?
我实在不愿意,更不愿为弄虚作假让自己摊上大事儿,于是争吵起来。
“不帮忙拉倒!”他恨恨丢下一句话。我也气的够呛,骂他是一只奇葩。
不知怎的,那家公司到底还是录用了他,不知街上搞广告的哪个缺德鬼为证件弄虚作假。这些人呀,只要给钱,给大公鸡就发“游泳健将”的荣誉证。
没两天,公司封他为义务消防队的班长。真的,小王想,没我这“冯屠夫,照样没吃带毛的猪肉。”,旗开得胜,小王有事没事爱唱“解放区的天,是艳阳天!”。
如今就业形势欠佳,混口饭也不容易,但我还是暗地为他滥竽充数的日子捏把汗。虽然经常弄虚作假不甚光彩,有他无奈和侥幸心里共同作怪,但是希望小王自己早些补课,安全消防方面的,来点实在的,有备方无患,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东西要不得。
小伙子在那边过得有滋有味,工作之余,甚至还暗恋上化验室的小陈。小陈那个两排白白的牙齿一笑两个酒窝的女孩,总让他想起皎洁的月光和装红酒的高脚杯,只是还来不及表白,这不,老天还给了他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一天,小陈在配置溶液过程中,不慎将浓硫酸瓶子绊倒,浓硫酸冲开瓶塞并引燃旁边的一大堆废纸。
黑烟四起,桌子也劈劈啵啵地响起来。那女孩颤栗,呆若木鸡。
这可不能全怪她胆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不教育不训练,急时就慌了爪爪!
“我来!”,小王正好路过,见状一声断吼,一把女孩推旁边,用水瓢盆舀着水,径自泼上去,一阵清烟腾空而起。
小陈没尖叫,小王却惊叫起来......硫酸水滴飞溅到小王的脸上。
初三学化学大家都知道:水比硫酸轻,遇着硫酸就猛烈发热,水珠、硫酸滴就可能被蒸腾,碰着人体身体,不是要肉就是要皮!这时灭火剂应该选择干沙或者是干粉,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而傻乎乎地去泼水是南辕北辙。
完了,小王原来青秀的脸上有几块象鸡蛋大小的疤痕,几条红红的“蚯蚓”在那儿缠绕着,扭曲着,都想把人皮往自己的地盘上活生生的拉……还有,小王的腿子在撤离过程也摔伤了。
虽然企业为小王报了工伤,评了残疾,也给了民事赔偿,但那家企业认为小王慌乱出错,还觉得他应聘时不诚信的行为---起码的消防知识不懂,关键时刻露馅,对他脸色不太好看。认为这种人在企业也是隐患,硫酸怎么去用水泼呢!老板心里骂了他四次二百五,又把人力资源部喊来修理了一通。“那个消防安全证明明是假的,是狸猫换太子,你没看出来,是你眼睛有问题还是大脑有问题?!”
那美女小陈的态度呢,对他衷心感谢,她父母说给点经济补偿也可以,换位思考,都是发自肺腑。但要以身相许,那是强人所难。 也是,不能说女孩子变心,因为她从来没承诺什么,小王以前也没表达过说爱他,即使他还没受伤得时候,小陈跟闺蜜说,谢谢他见义勇为,但友情不等于爱情。人家小陈的老姨妈说得更实际,姨侄女儿要嫁给这种愣头青不放心。
小王暗地叫苦不迭,终于醒悟身体是自己的,正如掌握应急知识也是自己的。当时能事实求是,能“光荣”负伤吗?是物质盲干,是傻帽,还是救美的英雄?小王不由死死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幸福、爱情和人的素质、技能一样,和安全意识和素质,非一日之功,不像PS过程鼠标一点“复制”|,“粘贴”那么简单。八仙过海中的铁拐李,神通广大,就是没治好自己一只瘸腿,健康这东西,失去了神仙也没法!浓硫酸引发的火灾,就不能用水浇就是硬杠杠,用蔗糖来点豆浆,豆腐没点成,还可以成为甜豆浆;自己莽撞从事,“点”出来的是苦酒、苦果。
听说他决定离开这伤心之地,离开曾经的化验室和小王,希望他清醒,坚强。
不知他今天来我“墨耕轩”工作室干什么?我睁大眼睛。
“兄弟,吃一堑,长一智”,我劝他不要想不开。
“你神经兮兮干什么?”小王坏坏地吐了我一脸香烟,“我不会去在小陈脸上泼硫酸”。他这一辈子好像离开不了一个硫酸。“爱情不成友情在,哥们还在不缺胳膊少腿,从头再来!也是,人家泰戈尔说“如果你因失了太阳而流泪,那麽你也将失去群星了”。”
他又拿出几张照片,是他们单位青年员工当年元旦在厂门广场举行的晚会照片,照片中小熊仍笑得光辉灿烂,虽然她为那次事故挨过批,受过罚。但年轻人吸取教训,就不该影响她对新年美好的愿景和甜蜜的笑容。
同样年轻的同事---小王此时正躺在医院呢。可“遍插茱萸少一人”,不由一声长叹。
“在把我的照片加上去”,他又请我为他移花接木,这是我受伤前的照片,他幽幽地说,“你不要推脱,做个纪念,那儿,毕竟我来过,受伤过,甚至还傻傻地偷偷爱过”。
“事故能预防,失恋不能预防,请在合影PS时把我的图像离开那女人远点吧”。他冷不点地又加上一句话。看来,他还是有点心里放不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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