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大老戴与煤矸石
散文:大老戴与煤矸石
孙守仁
结识大老戴,那还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源于我做矿工报记者,曾采访过他。他是矿材厂工程师,身体粗壮,脸色黝黑,貌不惊人。领导叫他研究煤综合利用。在那个年代,领导眼里是煤,谁还关乎科研,既不投资,又不要成果。然而,大老戴是不甘寂寞的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他到附近砖场转悠,用小本子记着什么。他对制砖工人说:今后烧砖不用土,又不用煤。场长老刘看了大老戴一眼,先是嘿嘿两声,之后说:你若把这事做成了,我厚奖于你。大老戴是个认真的人。烧砖用煤,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他要用煤矸石烧砖,岂不是异想天开。
叫大老戴搞科研,厂里不配试验室,不拨经费,放在谁身上,都会牢骚满腹的。可他是个怪人,对于这些,根本不在意。隔三差五去选煤厂,跟化验员混熟了,一一了解煤矸石发热量、产量等。那段日子,他自言自语:煤矸石砖,放在砖窑里,本身有1000大卡发热量,不用煤,满可以烧成砖。他光想这件事了,没看路,险些从栈桥上掉了下来。这天,他去冠山砖场,找到了刘场长,做煤矸石砖试验。一连几天没回家,守在砖窑。工人打开了窑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大老戴眼镜蒙上一层水汽,烟气呛得他直咳嗽。他连手套都没戴,想进去搬煤矸石砖。刘场长拨拉他一下,嗔怪地说:这活还用你来干。他哪里知道大老戴的心,为用煤矸石烧砖,他夜不能寐,搭辛苦不说,还招来了风凉话,说他精神有问题。
刘场长搬来了两块砖:一块用煤矸石烧的砖,一块用土烧的砖,做对比,他用锤子敲,矸石砖里面有生心,看样子是没烧透。经过试验室做检验,煤矸石砖较比土烧砖压强大,又不用煤,节省了成本,做到变废为宝。刘场长算了一笔账,不光节煤,而且降低成本。这在当时,算是很大的新闻了,厂长问:这是借鉴外地经验吧?刘场长解释说,不是。不是。这是大老戴的功劳。
大老戴擦了擦近视镜片,用嘴吹上一吹,再看资料。未了,他嘀咕:北票煤矿有三座砖场,用煤矸石烧砖,结束用土烧砖的历史,能节省一笔钱。如果能在全国推广,那将是个可观的数字。想到这里,他很满意地笑了笑,嘿嘿,我没吃闲饭,还像煤矸石那样发光发热。
不久,天南地北的,纷至沓来,到北票煤矿矿材厂取经。原本人们眼中的弃物——煤矸石,刹那间变成了宝贝。利用煤矸石,搞水泥混合材、煤矸石矿物聚合材料、煤矸石混凝土矿物掺和料、煤矸石固土材料、煤矸石砖与煤矸石骨料等方面,进行探索研究。经过一番努力,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大老戴成了香饽饽了。有一次,我去采访他,问他有何感想。他正了正那副近视眼镜,摇晃着硕大脑袋,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对得起那份薪酬,还有工程技术人员对事业的本真。接着我问,你搞的煤矸石烧砖等科技成果,厂里奖励你多少?他突然大笑起来,啊呀呀,没下放我到分厂劳动,我就烧高香了,哪里有什么奖呀。我突然想起,他出身不好,人们仍用有色眼镜看待他。或许是我的朋友,任何事不瞒着我,他悄悄地对我说,我有一篇论文准备发表了,到那时我请你喝酒。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眸闪着泪光。
后来,我调出北票煤矿,打听不到大老戴的消息。但我想,他不会放弃煤矸石研究吧。那是他的命,他的根。我忽然想起他跟我说过的话,我本身就是一块煤矸石。嗯,煤矸石——大老戴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