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母亲树
散文:母亲树
孙守仁
那是很久很久的夏天,我们老铁(铁道兵)在苍翠翁郁的大兴安岭修铁路。真正领略了原始森林的风采。那天,因拉肚,钻进了深山老林,并迷失了方向。结果水壶丢了,干粮没了,我成了大海中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如果继续熬下去,非把小命丢在这里。此时的阳光正灿,我倚在白桦树下,嗓子冒烟了,身边没有水,周围又没有河,如果继续下去,很难走出茂密的森林。我下意识掏出一把刀,割下了一块水汪汪的桦树皮,用舌头舔了舔,又将树划了一道深口子,竟然冒出水来,我迫不及待地吸吮着,那水有一种涩涩的,略带苦味的感觉。当时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知“喝”了多少?
直至太阳快要落山了,战友们才觅到我。班长问:你丢了水壶,不渴吗?我指着白桦树说:是它给了我这条命。班长有些不解,我把吸吮白桦汁的经过和盘托出,他很滑稽地朝着身旁的白桦树敬了个军礼。事过境迁,谁也没把白桦树放在眼里,大兴安岭的树种太多了,岂止是白桦林,还有落叶松、樟子松、槐树等。或许这里是落叶松主产区,自然对其有些偏爱了。那时,我们部队没有柴烧,就地取材,砍伐山上的枯树。然而,我们团测量班人少任务重,无遐顾及冬季劈柴,只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再不弄来劈柴,岂能度过漫漫的冬天。那天休息,班长带人去了山上。当时山上积雪很深,他们将一棵白桦树放倒了,待我赶到山上,我发现那桦树哗哗哗地淌着泪,很心疼地问:怎么忍心把它砍伐下来。班长见我这么问,拉长了脸,非常不悦地回敬我一句:那咱们烧大腿,显然对我的问话不满。他们将树干截了三段,还有枝杈等,拖回驻地。再锯若干段,劈成拌子。夜晚,帐篷气温急骤下降,我蹲在地笼(火炕)灶口旁,将桦树拌子,一块一块伸了进去,突然灶口窜出一股水来,喷我一脸。我默默地想,桦树体内储存了大量的水,莫非它是水树吗?真是看不出。
路基一米一米向前延伸,我们部队开进桦树主产区,满山遍野都是。我们站在岭上俯视,齐刷刷的,笔直笔直的,它们穿着白衣裳,格外的圣洁,圣洁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惊动了酣睡林间的女神。我醉在“帘外雨潺潺”的诗画之中了。然而,它又像伟大的战士,不畏严寒,在零下四十几度的天气里生存。它的气节,它的精神,鼓舞我前行。或许我有那次经历,我对白桦树另眼相看。闲着没事,我爱走近它们之中,不是抚摸,就是用手轻轻拍两下。它们好像冲着我笑。我说:你是水做的吗?是森林里的神木,它却没有搭言,而树上那只鸟,却发出啾、啾地叫声。声音清脆、悦耳。我举头望了望,我很想说,你也喜欢“白桦树”呀!
再后来,铁路修到哪,白桦林就跟随我们到哪,形影不离。这天,我们路过林场,工人师傅将白桦树加工成板材,运送到全国各地。我随手拿起一块,问工人师傅:桦木有何用途,那老工人笑着说:材质细腻,是做家具好木料。说到这里,他补充道:桦木浑身是宝,渔民用桦树皮做成的小船,在湍急的河流里捕鱼。退伍后,我回到北票,煤矿坑木场堆积大量桦木,井下的矿柱大都以它为主。记得我成家时,特意买了一把桦木方凳。看着它,想起当老铁的悠悠岁月。忽有一天,孙女买回一瓶桦树汁,她对我说:爷爷,你品尝过吗?我说:半个世纪前,我就喝过,它曾救过我一命。孙女听我这么一说,兴致很高。对我说:俄罗斯人称其为国树、“天然啤酒”和“森林饮料。我深思了一会,接过孙女的话题说:何止是森林饮料,我曾像羔羊一样,跪在“母亲树”跟前,吮吸着甘甜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