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缕煤香
散文:一缕煤香
孙守仁
当你走进煤矿,空气中弥漫一种气味。有谁对这淡淡的煤香,那么痴情;又有谁,最想嗅到那缕煤香,当然是我们矿工了。
记得刚下窑的时候,每天都到更衣室换衣服。倏忽间,我嗅到了一缕煤香。每一位矿工都实实在在地有所感知,但就是无法捕捉、无法存蓄。从更衣室出来,再到会议室(那是开班前会的地方)。我吸吸鼻子,那缕煤香仍在,在空气弥漫着。风儿鼓开了门,吹都吹不散。我爱凿死卯子,凡事刨根问底。
来到采场,我以为这种煤香荡涤无存了。谁知那种香味尾随而来,这就奇怪了,它是咋产生的呢?难道是煤炭,还是我们矿工本身所致,一时找不出答案。刚下窑时,我给师傅打下手,他支风镐,伴随着嘟、嘟声,煤一块一块从煤壁上张下来。脸上的汗水沾着煤屑,分不清是脸还是煤了。当我用锨往头碴攉煤时,那阵阵煤香,扑鼻而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我适应了,我没有厌烦的感觉。班中餐的时候,我们吃的是油酥烧饼,还有香肠,满嘴溢着香味。可我嘴巴一抹,没过一会儿,那缕煤香又飘过来了,我用手扇了两下,都没有驱走。我心里画魂,咋会产生这种现象呢?
我在队里会议室、澡塘子,还是大房子(大会议室),凡有矿工出入的地方,都会闻到这种煤味。时间久了,那种煤香潜入我的灵魂,我的生命,并融为一体了。不久,队里来了一批新工人,其中有个姓刘的,他对我说,孙哥,你闻闻,什么味道,我连连摆手说,什么也没听嗅到。他跟我争辩说,不对,有一种气味老是跟着我,连我住的独身宿舍,都有这种味。我跟他开着玩笑说,你身上若是没有这种味,就不是矿工了。
有一天,我队产煤特别多,我的小褂都能挤出水来,身上腾腾冒着热气,脸上手上都是煤屑,简直是从煤堆里钻出一样。我们一帮汉子,怕是形成了一种气场,那种煤香越发浓烈,我吸着鼻子,四下搜索。妄图找到这种香味源。小刘凑近我的身边,神神秘秘地说,孙哥,你身上也弥漫这种味。我佯装一副惊讶状,并叫他嗅嗅我的师傅,并用手扇扇,咋样,是不是和我身上的味道一个样。他眯着眼睛笑,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愚顿,我不解,我们下窑的,咋会产生这种味呢,难道是自身原因,还是跟煤有关。这在我心里打了个结。
后来,我调离采煤队,有时参加夺煤大战,或跟着领导下井检查工作,但那种气味却接踵而来,甚至是围着我转,久久不散。升井后,我洗了澡,浑身打上肥皂,换了个人似的。回到家里,大孩子问:爸爸,你身上有一股味,说着,掩着鼻走开了。我想亲亲他,他都不让。此时,我仍在琢磨那煤香的来源,突然我醒过腔,只有矿工在井下采煤的时候才会产生这种气味,这是别的行业所没有的。那,那这种气味是什么呢?是煤香,而这种煤香跟矿工的汗水密不可分。换句话说,光是煤产生不了这种气味,只有跟挖煤的矿工结合在一起,才会酿成这种气味。我在念书时,曾到过阜新的多家煤矿实习,每到一处,都能嗅到这种煤香,虽然不能跟法国香水相比,但这是一种淡淡的煤香,幽幽的煤香,只有矿工才能享受得到。
尽管我退休了,曾多次回到我第二故乡北票煤矿采风,一来看看我的窑哥们,二来看看煤矿的发展变化。忽然有个夜晚,我笑醒在睡梦中,那是因为我嗅到一缕煤香,老伴问我,你有啥美事?我说,唯有煤香入梦来,看似所问非所答,只有矿工才会有这样的体会,才会对煤如此痴迷,才会品味到这缕煤香。
呵呵,这缕煤香,沁人肺腑,世上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