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早上,陈邦清像往常一样,8点半接到了兰辉,加上北川县交通局、安监局的同志,一行7人向关内出发。
这一天,兰辉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是带着药上路的。4月26日,他在绵阳市第八医院接受了肛肠手术。这个手术,他已经拖了好几年。今年4月再去医院,病灶已经化脓感染,他才住院进行了手术。
山里的汛期来得早,进入5月,兰辉就绷紧了弦。他是分管交通、安全的副县长,责任大,压力大。这份压力,除了父亲兰甲正,他从未向外人说起,“老汉儿嘞,我管这个工作,一旦出事就人命关天,经常提心吊胆瞌睡都睡不着。”
按照常理,肛肠手术术后怎么也要住院一个多月,但5月14日伤口还在出血,兰辉签下《离院责任书》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前几天省里才出了几起安全事故,我心头毛焦火辣的,在医院咋待得住!”他对妻子周志鸿说。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不听医嘱擅自离开医院。他是“驴脾气”,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2012年初,他在擂禹路检查工作时滑倒,手臂骨折,住院几天就溜出来工作。这样的举动,医院已经见惯不惊。
23日上午,第一站是曲山镇治新村一处桥梁工地,安排交通、发改、财政等部门现场办公解决相关问题,然后在邓永路一段塌方处部署排险保畅工作,11点多,到海拔1800米的漩坪乡插旗岭地质灾害隐患点检查监测方案、险情预警和群众撤离方案,在漩坪乡政府,对群众汛期安全出行方案详细讨论。这期间,他已经换了两次药。
山路不好走,一路颠簸,连好好坐着都难受。兰辉一直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半蹲半坐。天气溽热,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被汗水淌湿了好几遍。
到白坭乡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已将近下午一点。大家知道,跟着兰辉下乡,吃饭常常没点儿,今天这顿饭吃得还算早。可谁也没想到,在白坭乡镇府食堂,一碗汤泡饭就是兰辉的最后一餐。
饭后继续上路。暴雨在即,他让陈邦清走路况最不好的环湖路,看看道路通行的情况。
在路上,是兰辉工作的常态。跟着他往山里跑多了,陈邦清总结出了一套经验:被困山上是常事,车里一定要备上雨靴、干粮、军大衣;山路上看到徒步的百姓,就把车停下来捎他们一程;在路上,兰辉喜欢听点音乐,他有个U盘,存了100多首老歌,《三套车》、《我的祖国》……但这一天,伤口疼得厉害,他也没了兴致。
下午3点,车开到地势险峻的马岭岩。兰辉对陈邦清说:“我有点儿恼火,要停车换药。”
车停下来,他拿着黑色塑料袋装的药,独自朝车后走去。安监局副局长金晓宁和陈邦清留在车上等他。
过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金晓宁着急了。他下车找兰辉,四处不见人影。他大声喊:“兰县——兰县——”山谷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他把陈邦清叫下车一起找。陈邦清在悬崖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兰辉装药的黑色塑料袋。两个人愈发着急,慌忙抱住岩壁探出身子往下望——30多米的悬崖下,清冷如玉的湖面上,漂浮着他们熟悉的格子衬衫包裹的身体……
我们的船停在湖中央,陈邦清指着一侧的悬崖说:“就是这里了,那块白色的岩壁下面。”
迎着刺目的阳光,这位壮硕的羌族汉子眼泪夺眶而出。
修路建桥,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
“阳光真好,尤其从隧洞中出来。幸福的生活也需要付出,我们要做的就是,避免生命的付出。”
——兰辉微博
陈邦清开始给兰辉开车,还是2010年7月的事。
那时候,兰辉已经是分管交通、安全、档案等工作的副县长。灾后重建,正是最紧张的时期。
地震之后的北川,90%以上的道路、桥梁被毁,20个乡镇的交通全部瘫痪,262个村道路中断。重新规划的都开路、马桃路、302省道,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震后打通的擂禹路,是新老县城通往关内12个乡的唯一通道,最低海拔600多米,最高海拔2000多米,山里地质变化频繁,气候变化大,老百姓的出行天天都是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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