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 林 火 情

　　火是人类的最古老的敌人，它行踪不定，声名狼藉。而丛林大火更像发狂的恶龙，狂躁地喘息着，横扫过城市和乡村。谁也不知道它要摧毁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在澳大利亚，年轻而自信的悉尼城，还从未尝试过恐惧的滋味。但1994年初，悉尼人却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劫难，一场无情的大火正吞噬着悉尼周边的丛林地带，而且，炙热的火焰正紧逼向悉尼这座现代化都市，威胁着市区的人们。

恐怖的新年礼物

　　1994年1月初，新的一年开始，人们刚刚投入正常的工作中，就听到一个消息，新南威尔士州的丛林起火了，大火正沿着新南威尔士州960km的海岸蔓延着。

　　丛林大火是澳大利亚的一种地域现象。当听到烈火开始蔓延时，人们不屑一顾：“哦，这样的事每年都会发生，我们这里看的太多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按照统计，在澳大利亚，有60%的火灾是人为因素所造成，因此每年都会有许多人或因行为莽撞、或因责任心差造成火灾而被捕。而40%是由于自然原因，如久旱不雨、强风热浪、闪电和易燃的干燥植物带等等，都可能引起火灾。因此在澳大利亚，火灾何时何地出现并不奇怪，重要的是火灾的规模大小。

　　1994年这一年年初反常的气候，导致澳洲中心地带的热空气爆炸，从而煽动火苗，助长火势。

　　这次火灾来势迅猛，当它一下子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又是那么可怕。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肆虐的大火，它向前推进时比人跑的最快速度还要快，只见火苗“噼噼啪啪”地窜过树顶，像是在爆炸。事实上，180多m纵深的林带几秒钟便化成一片火海。

迅猛扩张的火势

　　火势扩张与火灾爆发地点密切相关，通常地貌被看作是主要因素。如果火势位于45°的斜坡上，那么强风会从坡底以每小时8~16km快速向上推进。若是森林或草原地带，风速则可能加大到4倍，即每小时64km，甚至更快。

　　有些地区，人们与烈火打过交道并有切身体会。因此对这次大火，最初人们只是担心火灾会造成多大的破坏，而没有人真正了解这场火灾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毕竟每天都有2万名消防队员投入灭火工作。但当市民一旦亲身面对数百米高的火墙，很快整个城市变得惊恐万分，就连消防队员都感到恐惧。

　　一名直升机驾驶员描述说，他负责把居民从山区疏散到悉尼西部时，亲眼看见眼前一股浓烟中猛然窜出了一片密集的火墙，离地9m高，炽热的火舌铺天盖地，他惊得目瞪口呆。

　　野生动物也在劫难逃。桉树分泌出的油脂是烈火的潜在燃料，燃烧的树林倒下了。看着受惊的动物，野生动物保护者们也无能为力。

　　动物们无处藏身，人的境况更加不妙。房屋被烧毁，家产全部损失。许多上岁数的人要面对失去一生的家当的痛苦，也许这是他们辛苦工作得来的全部。

　　在猖獗的烈火面前传统的救火方法显得软弱无力。经过一场扑救，居民们以为火势缓解了，没想到大火很快又卷土重来。大批居民不得不开始撤离。

　　截至到1月5日，就连经验丰富、久经考验的丛林火灾救护队也抵挡不住迅猛扑来的大火，只能急呼求援了。

艰难的扑救

　　火灾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它的防不胜防。因为谁也无从知道它会在哪儿出现，又会带来什么后果。猛烈的大火轻松地窜向高速公路上，或跃过河谷和密林的峡谷。澳大利亚干燥的河床和倾斜的山坡对烈火来说，根本构不成障碍。

　　当烈火蔓延到低洼地和河谷时，滚滚烈焰先在河谷一侧的流域内燃烧，密集的烈火顶端向周围喷射着火舌、迸出火星，引燃周围远处的林带，听任火势持续下去而未明显减弱。一路摧枯拉朽造成的景象令人震惊，有时甚至毛骨悚然。

　　消防队员都知道，这种火情是最危险的，因为大火辐射出的热浪会引燃河谷的另一侧地势更低地区。倘若烈火持续扩张的时间不长，则有可能保住其他部分地带不受破坏，若火势持续较长时间，那么峡谷密林带的形式就会更加严峻。

　　悉尼这个城市的外围为多山地带，虽然风景如画，却给消防队员灭火增加了难度。因为烈火是从深谷底部往上烧，居民们多在深谷之上的木屋中居住，气流沿斜坡和山体一直向上运动，此时再借用风力，到了居民区火势则更旺。这时想要营救山上的居民，营救与被救双方都有生命危险。

　　火灾出现的第一个周末，已有数百家房屋烧毁。狂风使烈火愈演愈烈。着火的加油站和树木像罗马焰火筒般喷射起来，居民们精心建造的木屋此刻化成了成堆的火木，火焰温度高达400℃。

　　2万名消防员们被困在现场，即使知道自己家烧着了也不能走开。

　　新南威尔士丛林火灾扑救的消防队员中，绝大部分是志愿者。面对威胁自己家园的大火，无数的居民申请加入救火大军。他们脱掉工作服，迅速跑到救火站集合。没有他们，受过训练的专业消防员的人数远远不够。

　　随着火情越来越严重，更多的人加入到救火队员的行列中。但是，即使是专业救火队员都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火灾，每个人面前是数百米高的密集火墙，人们被热浪包围，咳着、喘着在火焰中来回奔跑灭火，每救出一个人都是一场胜利。

　　烈火的嚣张之势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消防人员只能凭借现有的工具灭火，也尽量避免被火烧到，可是一旦风向稍有改变，还是有许多消防人员被烧伤。幸运的是仅有2人被烧死，烧伤的队员多半是因为他们的体能已消耗到了极限。

黑色星期五

　　转眼到了1月7日，星期五。对于1994丛林大火事件来说，这是一个黑色的日子——蓝山起火了!

　　澳大利亚悉尼城外的蓝山地势高耸，20年来从没发生过严重火灾。此山长满茂密的低矮灌木丛，如果火烧起来将一发不可收拾。这里就是消防员们最担心的地区。

　　然而，担心变成了事实，蓝山起火，很快就烧向悉尼。1月8日。火势蔓延到悉尼城，距离悉尼市中心不到15km。

　　烈火使整个城市空气的温度骤升，建筑物上的窗玻璃片在熔化，屋顶上的钢梁被烤得变了形。

　　当房屋被火包围时，所有的居民都会面临两大威胁。一是热辐射会迅速加热未燃烧区域，导致更多的房屋被烧毁;二是燃烧会造成氧缺失，使人因缺氧窒息。因为火燃烧要消耗大量的氧。滚滚浓烟中含有大量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从而使居民居住环境中的氧不断缺乏，二氧化碳含量不断增加，生命因此受到严重威胁。

　　面对熊熊大火，救火队员找不到足够的水来灭火。居民们看着突然烧起来的房子，甚至有些人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自家房子的玻璃炸碎了，房顶冲上天才惊觉。还有人跳到游泳池里，自以为这里会很安全，没想到这样做恰恰是最危险的。烈火袭来时将吸光游泳池里所有氧气并迅速消耗，人在其中会因缺氧窒息而死。

　　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许多人醒悟过来，纷纷找出各种器具提水浇屋顶，并把车库中的汽车发动着，以便随时开车逃走，这似乎是人们的一种本能，面对危险的逃生本能。但能去哪儿?从哪儿走?高速公路上排满了大小车辆，上面塞满了生活用品和家当，悉尼市民纷纷仓惶出逃，如果落在后面，就有可能被大火包围。

　　然而，仍然有一部分市民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坚持留下来，与大火搏斗。在悉尼城中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地区，一名青年正手持灭火器，全力投入救援工作。当他在街上准备扑向一排房子时，发现一位老妇人正僵直地站在房前的草地上，哭泣着。只见大火卷了过来，火焰冲到90多m高。他扔下手中的灭火器，疾跑三四十米把老妇人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烈火从他们的头顶上冲过，这位年仅17岁的青年遍体严重烧伤。烈火烤焦了他的防火服，皮靴上的金属扣刺进肉中，安全头盔也熔化了，与头皮粘在一起。

　　救护队员把他送到医院，医生小心翼翼地取出他头皮中的头盔残片。尽管他的伤势极为严重，最后还是活了过来。

多招对付火风暴

　　到了周六，悉尼人在艰难的灭火奋战中，又经历了一场更加严峻的考验。大火连接不断的蔓延，借助风力，让悉尼人又领教了一种来自然界的骇人听闻的武器——火风暴。

　　周六，火灾规模越来越大，席卷大片森林和城市。大火催动上升的热空气和废气生成了气柱，当这股气柱上升到一定高度，就生成一股急聚气流，并能吸引地表空气加入。一旦两股力量汇合，就会在地表面形成强风，风力甚至达到飓风的级别，这就是火风暴。

　　火风暴形成后，地面的燃烧物会被气流卷到空中并聚集，下落时被风吹到较远的地方，火就从原燃烧点扩散到更大的区域。

　　由于火风暴肆虐的区域内会造成氧的大量流失，在它经过的地方，一切生物都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而消防人员发觉火风暴的威胁来临时，已经挽救不及了。因为风暴的方向不定，灭火指挥人员无法预测出大火横行的下一步目标，无法控制大火的移动和转播。

　　经验丰富的消防人员首先按照传统的灭火方式，尽可能地使用水资源。针对火风暴的形成，他们发明了一种水炸弹，就是先用铲斗或水泵把水注入飞机，或装在一个容量为几千升的塑料铲斗里，然后派出直升机，将铲斗吊着飞到火风暴肆虐的上空，向下分散或集中地喷水，就好像在高空猛地拧开了水龙头。

　　果然，水炸弹一出，顿时浇湿了大片区域，这也是丛林灭火的关键。消防人员喷水前还要在铲斗中放入加湿剂，这样喷撒下去的水就会有较强的附着力。

　　尽管泡沫灭火剂是灭火的更好选择，但大面积使用泡沫灭火剂不利于环境保护，因此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使用。这次丛林大火消防队员就坚持选择了水炸弹。

　　水炸弹的投放，将火势借旋风传播的渠道堵住了，但地面大火仍然在燃烧着。要阻止火势不断推进，消防人员又采取了第二项特殊措施，就是建造一个火势隔离带。

　　消防人员先用农业机械铲除火势推进方向上尚未着火的一片草地上的所有可燃物，形成一条公路般宽的光秃秃的通道，这条隔离通道之宽，以至于当烈火来临时，很快就被它阻挡，火势会慢慢减弱下来，为消防队员上前灭火赢得了主动。

　　这一措施很快见效。消防队员们加紧清除生长旺季过后过密的低矮树丛。大火席卷过来时，没有足够的树木可供燃烧，火势减弱了很多。但是，这种控制火势的方法引起了争议。绿色运动组织很快发表声明，强烈反对这样控制火势蔓延。他们认为这样做是在破坏环境。

　　澳大利亚政府不得不停止采取这种控制措施，结果火势一下子又恢复起来，而且越来越猛，难以控制，大火直接威胁到更稠密的人群，大量财物以及更广大地域内的树丛、矮灌木地带。

　　消防人员又想出了一种借故意放火来抑制火势蔓延的方法，称为“以火攻火”。这是一种很巧妙的治火策略。

　　以火攻火的方法是，先在大火必经通道的前方选定治火区域，放火烧出一道隔离带。消防队员将一小段道路用小火引燃，再将顺风的火前端扑灭，让后端的火向丛林烈火扑来的方向烧去。当烈火主体向前推进时，在气流牵引下，小火将赶上烈火，余火已将烈火所需的燃料燃烧殆尽，从而减弱烈火前进的速度。

　　就在消防人员想尽办法扑灭大火时，一场大雨轰隆隆地下了起来。即便消防人员发挥了天大的本领和勇气，也不能没有大自然的配合。一场大雨终于扑灭了大火，让悉尼这个城市从可能遭遇的灭顶之灾中解脱了出来。

　　一场大火，让300个家庭失去家园和全部财产。数以千计的家庭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失。不可思议的是，大火仅致4人死亡。大火在悉尼全市800余处留下了满目的残垣断壁。而新南威尔士州用于救火的总支出为2亿英镑。

　　烈火给澳大利亚珍贵的林木资源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新南威尔士百万公顷国家森林的1/4毁于一旦，近500万英磅的年收入也付诸东流。

　　更严重的是，根据一位动物专家的分析，一批批动物整体性地消亡，遗留的少数幼仔，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种群。特别是烈火使这个地区的树袋熊种群覆灭。当大火烧来，许多树袋熊赶紧爬到了它们喜欢的桉树顶上，没想到正是这些树木成了它们的葬身之所。

　　编辑 林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