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烟雾

洗手间冒起了白烟

断路器的电缆发生短路

　　1983年6月2日傍晚，加拿大航空公司DC-9客机797次航班从美国德克萨斯州起飞，前往加拿大的蒙特利尔。起飞时，飞机下方开始乌云密布，不过在1万米高空，天空却是一片晴朗。对于这样的天气，机长唐纳德和机组人员都感到十分轻松。

　　机舱内的座椅并没有坐满，所有乘客，包括机组人员在内总共有46人，只有载客量的一半。在接近晚上19点时，797次航班的航程已经过半，大家都正准备享用晚餐。可是就在几分钟后，对于这次航班上的所有乘客来说，原本简单的小故障却演变成了一场生死挣扎。

洗手间的浓烟

　　“听，那是什么声音?嗒嗒嗒——”机长唐纳德对副驾驶说。话音未落，他发现操作台上3个断路器突然断开。断路器就像保险丝一样，它们可以防止飞机上的电路装置超负荷运转。这3个断路器控制的是飞机尾部洗手间内的抽水电动机。对于飞行员来说，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因为机器过度运转就会导致温度过高，这时候断路器就会自动断开。只要让它冷却一下，再推上开关，一切就又正常了。唐纳德认为电动机过热是厕所堵塞引起的，这种问题很常见，还算不上紧急情况，他决定稍等片刻后再重新启动。

　　几分钟过去了，797次航班向着多伦多方向继续飞行。断路器冷却8min后，机长决定重新启动，但是客舱内已经有乘客抱怨说机舱内有股怪味。这时，又有乘客发现一股浓烟从洗手间里冒出来，还伴随着类似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看来问题绝不只是厕所堵塞这么简单!客舱服务员立刻赶到洗手间里查看情况，但此时洗手间里已经布满了烟雾，根本无法看清状况。工作人员没有看到任何火焰，只能使用灭火器向狭小的洗手间内喷射，希望能够解除危机。

　　飞机着火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此时，飞机正处于万米高空，星星之火转瞬间就可能演变成致命的灾难，不过唐纳德此时并不清楚问题的严重程度。在1983年，飞机上还是允许乘客抽烟的。当时，许多航空公司发生过类似的事故，因此机组人员并没有太担心。虽然没看到火星，不过为了保险，大家还是用灭火器将整个洗手间喷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烟雾开始散去，但唐纳德心中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洗手间的浓烟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火星呢?是有人吸烟，还是洗手间电动机的故障?

“系紧安全带”

　　飞机在沉沉的夜空中继续飞行，但这已经不是一架安全的航班。飞机后部聚集了大量烟雾，机舱内到处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机组人员已经将所有乘客转移到了机舱前部。

　　机长正焦急地等待着有关火情的最新报告。就在这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主警告灯突然亮起，整架飞机的电子系统，包括驾驶舱内的一些电子系统同时失灵。这时，飞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导航和高度信息。遭遇突变的唐纳德开始呼叫最近的地面控制中心。

　　此时洗手间的门把手已经烫得无法接触，机组人员不敢再冒险把门打开。面对一场潜在的大火，大家别无选择，只能尽快降落。当他们做出紧急着陆的决定时，另一盏警报灯也突然亮了起来。

　　机长与地面指挥中心取得了联系，指挥中心详细询问后，建议797次航班坚持飞行到辛辛那提机场。此时，他们距离辛辛那提还有46km。机长唐纳德决定下降到1500m高空，同时启动机上的备用电池，可是机上的许多仪表根本无法使用。他们能否顺利抵达呢?

　　刺鼻的烟雾正从飞机尾部慢慢向前蔓延，并通过天花板的接缝部位慢慢渗入客舱，就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乘客们的头顶。

　　“系紧安全带!”机舱内到处弥漫着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这时，乘务员并没有让乘客戴氧气面罩，因为根据当时航空公司的规定，只有在大幅度减压或者失去机舱压力时才允许使用氧气面罩，而不是着火的时候。

　　此时故障已经波及整架飞机，乘客通信系统也已经无法使用。乘务员们只能在烟雾中摸索前进，为乘客们分发湿毛巾。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飞机能否顺利到达机场?烟雾之后是否还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当烟雾开始进入驾驶舱时，机长的处境变得非常危急。这时，机组人员和辛辛那提机场取得了联系。

　　“加拿大航空797次航班要求进场，紧急情况，我们需要马上降落。”

　　“加航797次航班，允许进场，计划跑道36，机上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洗手间发生火情，现在机舱里到处都是烟雾。”

　　“请报告飞机种类，乘客人数，还有燃油储量。”

　　“稍后我们再汇报，现在没时间了……”

紧急迫降

　　19时13分，辛辛那提机场进场管理员在雷达屏幕上看到了797次航班。浓重的烟雾阻隔了机长的视线，这很容易导致飞机偏离跑道，因此进场管理员将采取口头指引，并密切注视飞机的举动。“加航797次航班，雷达位置已经确定。从左侧27号跑道进场，飞行高度下降到1050m，你们现在位于机场东南方将近20km的地方。”

　　在机舱内，烟雾和高温令人难以忍受。地面上，消防员也已经紧急待命。

　　“现在左转，现在距离最后进场位置还有1.6km……塔台可以看到你们。无需进一步申请，目标跑道已经清空，距离机场还有6.4km。祝你们好运。”

　　透过浓重的烟雾， 19时20分，797次航班终于安全降落。此时距离797次航班发生故障不到30min。

　　乘客们放松了一些，在飞机降落的那一刻，他们认为应该是安全了，接下来就是马上离开飞机。在机舱内部，烟雾仍在四处弥漫。乘客们匆匆解开安全带，准备逃生。飞机副翼的3个逃生出口已经打开，可是烟雾太大，乘客们很难看清出口的位置。

　　在客舱服务员的帮助下，找到逃生出口的乘客们从机翼上滑下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安全地带。地面上，为了避免飞机起火爆炸，消防人员迅速展开救援行动。强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地面上到处都是化学泡沫。

　　但是，在飞机降落仅90s之后，797次航班的整个机舱就陷入了一片火海，火焰吞没了整个机舱。机舱大火冲破了机身的顶部，黑烟在几公里外都能看到。最终，这场事故导致23名乘客遇难。这场致命大火究竟从何而起?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抽丝剥茧寻真相

　　美国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的调查人员在1h内就赶到了现场。对于调查人员来说，第一项工作就是寻找遇难者的尸体。当时许多尸体都已面目全非，无从辨认。

　　根据从死者身上抽取的血液样本，调查人员发现死者体内的某些化学物达到了致命水平。死者血液中除了含有高浓度的一氧化碳之外，还有大量的氰化物和氟化物。那么，这些毒烟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酿成惨剧的呢?

　　在清理完死者的遗骸后，联邦调查局介入了调查，他们开始从飞机残骸中寻找火灾起因的蛛丝马迹。调查人员仔细检查了飞机的地板、洗手间的水样，甚至地板上的每一个塑料瓶。在排除蓄意纵火的可能之后，调查人员开始考虑另一个明显的火源——香烟。当时，飞机上还允许抽烟，而洗手间里最常见的火源就是垃圾桶。

　　调查人员对垃圾桶进行了检查，结果发现除了顶部被烧毁外，垃圾桶内、垃圾桶后面和水槽下面都完好无损。垃圾桶内有一些纸团，并没有被烧毁，这说明垃圾桶并不是起火的地方。

　　在排除这个最明显的潜在原因之后，调查人员开始对整个飞机残骸进行严密搜索，寻找可能的火源。同时，他们还仔细调查了这架飞机的历史，结果取得了一些令人震惊的发现。据飞行日志的记载，就在1年前，这架客机出现了76个故障。虽然所有故障全部得以清除，不过这么高的故障率仍旧有些不同寻常。

　　这架飞机的问题还不止于此。4年前，这架飞机的后隔板被损坏，导致机舱内瞬间失压，当时机组人员不得不紧急着陆。那次瞬间失压导致许多电缆和液压装置被毁，飞机经过维修后重新投入使用。现在，调查的重点是那次被毁后重新连接起来的电线。那次事故造成很多电线被毁，所以后来的线路有很多接线口。会不会是维修失误引起了火灾呢?

　　调查人员研究了797次航班上没有被大火烧毁的接线处，并没有找到电弧或者短路的证据。调查再次陷入了僵局。随后，调查人员将注意力转向了驾驶舱内的舱音记录，他们听到了机长和助手的对话，“听，那是什么声音?嗒嗒嗒——”机长指的是断路器发出的声音。断路器属于安全装置，在温度过高时，它会自动断开，切断通往电动机的电流，这意味着电动机不可能引起火灾。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先前已经起火了，所以断路器才断开?又或者这只是电动机自身的问题?全国运输安全委员会建造了一个飞机洗手间的模拟装置，并使电动机过度运转，以判断大火是不是由电动机引起的。电动机在电流受阻的情况下，温度达到了428℃，不过这仍旧不足以引燃洗手间的其他部分。

　　随后，调查人员发现了一个令人迷惑的线索。在断路器断开的3min前，舱音记录器中传出另外一种声音。这是电弧的声音，就像静电噪声一样，这种声音连续出现了8次。不过，飞行中驾驶员是听不到这种声音的。

　　飞机的一些隐蔽部位安装着错综复杂的电线，失去绝缘材料保护的电线很容易产生火花，而火花就可能引起大火。经过漫长的调查和无数的实验，全国运输安全委员最终还是无法确定火灾的确切起因。

一次事故改变许多标准

　　失事客机洗手间区域由于燃烧时间长，受损程度比较严重，调查小组要找的引起火灾的证据很可能已经被烧毁。为了揭开谜团，调查人员还原了事故发生现场，期望能发现什么漏掉的线索。当时，机舱内烟雾弥漫，热浪滚滚，但在火灾发生前，却并没有人看到火焰，这是为什么呢?

　　当大火处于不完全燃烧的状态，也就是缺氧状态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可燃性气体，这些气体会聚集在飞机的顶部。当时，浓烟、热气不断聚集，并且从洗手间的墙壁内部向机舱的墙壁内部扩散。这些地方在一定程度上就像一个烟囱，成为烟雾扩散的通道。虽然人们无法看到墙壁和天花板后面的大火，但是烟雾和热气却通过机舱上层空间的每个接缝处进入了机舱，并向乘客步步逼近。

　　飞机上的洗手间和机舱之间有很多细小的裂缝和接口。从本质上来说，飞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容器，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处于同样的压力水平下。既然压力一样，那么洗手间内的浓烟和气体自然很快就会弥漫整个客舱。在乘客们撤离的过程中，安全门一打开，涌入的大量氧气就足以促成明火燃烧。温度越高，大火对氧气的需求量就越大。伴随着巨大的爆炸，这些气体都被引燃了。一旦出现燃烧现象，它就会产生热量和有毒气体，而且直到燃尽所有氧气之后大火才会停止下来。这就是造成飞机着陆后引发大火的原因。

　　在这起事故发生1年之后，797次航班的致命火灾报告才得以公布。这是航空安全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全国运输安全委员会提出了许多安全改进方案，很多标准开始发生改变。

　　虽然乘务员接受过应对机上火情的培训，不过这还远远不够。有一点不容忽视的是，失事客机的乘务员根本没有适当的装备去应付火情。没有面罩、没有氧气，不可能指望他们去屏住呼吸救火。在这次事故发生几年后，乘务员们获得了更好的培训，配备了相应的装备。

　　事故中机舱乘务员也曾采取一些有效的应急措施，比如将乘客转移到飞机前部，分发湿毛巾以减少有毒烟雾的吸入。而通知乘客打开副翼逃生门的决定则并不属于标准程序，不过这一举动却使更多乘客得以逃生。事故后，这些都被增列为操作规程的必备内容。

　　许多乘客遇难主要是因为在一片漆黑中找不到出口，结果丧失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那么，在这次事故之后，类似情况是否可以避免呢?对此，全国运输安全委员会要求，在所有飞机的地板上必须设置安全逃离地灯。

　　这起事故引起了许多规章制度的改变，针对乘客座椅、散热装置，还有舱内墙板的要求都更加严格。另外，还规定飞机洗手间必须设置烟雾探测器，机舱内也要配备专业的灭火器具。

　　编辑 杨 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