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号不名。“倔梆头”这个绰号跟了李玉生30来年,确实让他在凌山矿名扬四方。有些老伙计干脆叫他“老倔”,新来的年轻人不明个中三味,跟着叫他“倔师傅”,他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应着。天常日久,知道他叫李玉生的人越来越少,这倒没关系,工资大账上写得明明白白,可《百家姓》里哪儿去找这个“倔”姓呀?
话说这一天,倔师傅来到副井平口当班,顺顺当当地把入井的工人送下去,把升井的矿工接上来,甩了人车,挂上煤车,“当当,当当”,上提信号一打,往钩头上一站,一链煤车呼啸着向地面飞去。倔师傅这会儿最惬意,干了30多年的把钩工,不知提上去了多少链原煤。站在钩头上,他就是龙头,链链煤车长龙般穿行在斜井中。
这些日子,倔师傅心里更是高兴,矿上新来了一位矿长,挺有魄力,生产形势很好,这一链链待提的煤车就是明证。听说矿长的家属还在外地,他一个人吃住、工作都在办公室里,挺苦。别看倔师傅是个“倔梆头”,可心眼好,热心肠,对矿长这样的干部佩服得五体投地,工作起来就豁出了老命。要是碰上他不待见的领导,甭说豁出老命,浑身软得没一点儿力气。前任矿长就不待见人,倔师傅不止一次当面卷他的面子。
自打接了班还没闲会儿,倔师傅已经提上去7链煤车了,平巷开电车的小周又“咣当咣当”送来长长的一链。
“倔师傅,够你老忙乎的。”小周说。
“没事儿,你就尽管往这儿拉吧,我都提上去。”倔师傅边说着,边手脚麻利地挂车。
“这你老放心,矿长又到现场,煤能少出吗?一链接一链。”
倔师傅不禁咂咂嘴,心里生出一股爱怜之意,矿长这么干受得了吗?也该有人劝劝他了。心里这么想着,又提了一链车。当他把空车送下来的时候,发现有两个人径直朝他走来。
“您是李师傅吧?”40岁左右的高个子问。
“啊,是我。”
“他是矿长。”旁边那个小白脸说。
“啊,矿长,你……”
倔师傅想劝劝矿长的念头又浮现出来,没等他往下说,矿长和小白脸上了煤车。
“哎哎,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升井。”
“不能登车,有制度。”
“灵活点儿嘛。”
倔师傅听了觉得不是滋味,规章制度人人遵守,当然包括矿长在内呀。他压了压性子,咳嗽一声,说:“矿长,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谁也不能破了规矩呀。”
“下不为例。”
“不行!”
“我是矿长。”
“在这儿我说了算,不行就是不行。躲开,别影响我提煤。”
矿长咬咬牙,对小白脸说:“走,咱爬上去。”
“你们敢!”倔师傅像一堵墙一样迎住了他们。
“你……”矿长只好作罢。
“哼!”倔师傅轻蔑地瞥了矿长一眼,心中对矿长的好感消失殆尽。他上来倔脾气,八匹健牛也拉不回头,照常一链一链往上提煤, 直到挂人车的时候,才把矿长放走。矿长坐入人车,对着倔师傅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李师傅,下了班到我办公室去一趟,咱们谈谈。”
“可以!”倔师傅气鼓鼓地说。
开完班后会,倔师傅直奔矿办公大楼。推开矿长办公室的门,他不禁一怔,只见办公桌上摆着4个菜和1瓶酒。
“等你们吃完我再来。”说着,倔师傅转身就走。
“ 慢走,李师傅……啊不,倔师傅,我们就等你呢。”矿长把倔师傅拉到桌前。
“倔师傅,今天我领教了你的倔劲儿。来,先干3盅。”
“不用来这个,有话就说。”倔师傅一副罢宴的样子。
矿长哈哈大笑:“好家伙,真倔到家了。告诉您吧,早听说您坚持原则,我非亲身经历一次不可,就与这位报社的记者来考察考察您,果然是个典型。我想啊,宣传宣传您的事迹。”
倔师傅听到这儿,眼睛直盯着矿长,看出矿长是真诚的,心里不禁翻起一阵热浪。
“来,先干3盅。”
“中,干3盅。”倔师傅爽快地举起了杯。
编辑 宁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