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亲历化工安全

2008年，在我们国家改革发展进程中，无疑是一个有着重大历史意义的年份。属鼠的我年届花甲了，从工作了30年的化工安全管理岗位上退休了。如今一有空闲，脑子里就翻开了多年前的一些老镜头。

死亡的规律

1979年初春，天气还很冷，我出差到一个化肥厂。刚进大门，迎接我的竟然是一幅蓝底白字的大标语，上面写着“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全厂人员肃立在办公楼前的坪地上，悼念一位21岁的女青年。

前天上午，生产系统一台列管式换热器，内管穿了孔，煤气内漏。这台换热器是用煤气反应余热加温职工澡堂水的。内漏的煤气沿着热水管道进了职工澡堂，当时正在洗浴的女工不幸遇难。

这厂是文革时期兴建的。当时投资讲究省，建设讲究快，胆子讲究大。有的操作阀门直接装在塔顶上；大型设备的间距有的窄得只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工厂“跑冒滴漏”是家常便饭，车间楼下被称为“水帘洞”，楼上就是“云雾山”；生产和生活用水共一个系统，还被当成节能降耗的技改项目进行推广。

没有事故分析，那幅大标语就是唯一的结论。没有隐患整改，追悼会后工厂一切照旧。不到半年，就在这个开过追悼会的办公楼二楼厕所里，又发生一起煤气中毒死亡事故。死的还是一位女性，也还是煤气窜入了生活用水管道。

这2起事故都发生在生产的“大后方”，办公室、澡堂。那么生产第一线情况怎样呢？1984年我才看到我们化工局人事科一份事故统计表：全区11个县市，13个国有化工企业，在册员工3764人，年产总值3000万元。从1972-1983年底，因工死亡人数总计57人，爆炸和中毒窒息导致死亡的人数占总数的49.1％。

填表人强调了死亡人数的准确性：“其他伤害事故统计，都是讲鬼话的，那没用。只有死人瞒不了，是必须开追悼会的。”那个时代由最高指示钦定的“死人要开追悼会”的铁律，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个难得的真实。

难忘的岁月

1984年到1995年期间，我们地区化工系统企业数增加9倍，就业人员增加13倍，工业总产值达到4亿元。各类事故发生率却大大降低了。以工伤死亡为例，这12年期间累计工伤死亡4人，仅为1984年前11年总数的7‰。安全生产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我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我们长期坚持开展行业安全技术协作组活动。

我们把全区化工企业的安全管理人员，按其企业生产产品的种类，分编为化肥、氯碱、电石、油漆小化工等几个行业安全技术协作组，由安协组定期或不定期地组织同行业企业的安全检查、安全教育、技术交流等活动。

1991年冬，某县一个双氧水厂的氧气充装站发生爆炸，现场仅有的两名操作工都烧伤了，送医院抢救。工厂和赶来事故调查的县市二级政府安全管理部门人员都一致认定，这次事故是工人“违章超压操作”引起的，工厂可以“在适当降低系统压力条件下恢复生产”。我们安协组人员赶到那里，通过对该厂工艺流程的检查分析、系统气体工艺指标的检测，确定了该生产系统正处在千钧一发的重大爆炸危险之中。安协组立即制止了工厂恢复生产的决定，并撤离了那里的所有人员，采取了正确的排险措施，成功避免了一次厂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发生。

安协组在企业安全检查中，不只是看生产现场和设备，而是深入进行现场生产工艺指标的检查和分析。他们知道生产工艺指标对化工企业那种生死攸关的重要性，他们不止一次地发现了重大隐患，也不止一次地避免了事故发生。企业和工人信赖他们。

浴火重生

20世纪90年代后期，由于一些因素的变化，我们安协组活动停止了，绝大多数安技人员以各种原因离开了原来的企业……

2005年6月，我通过了在北京举行的国家安全评价人员资格考试，从此开始了一个安全评价员的历程。做安全评价这几年，给很多企业做过安全评价，我发现，不光是国有大企业的安全生产得到空前重视，很多私营企业也通过技术改造，正在努力改善安全生产状况。

对此，我有两点感受：第一，改革开放30年，我们国家强了，企业富了，连私营企业都有实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技术改造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第二，我们国家历经了4次事故高峰期，如今我国的安全生产监督和管理，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新起点上，为实现本质化安全而努力。

回首30年来的安全工作历程，我深切地感受到：我们的事业新生了，虽然它还幼小，但它终将会把人类带向消灭所有事故的明天。

编辑 海 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