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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洞矿难:李毅中的70小时

作者:张沉 张展 来源:《劳动保护》杂志社 发布时间:2008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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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洞矿难,又见到了李毅中的身影。这一次他不像以往那样痛斥和愤怒了,而是显得十分痛苦和疲惫。是出于愤怒,还是无可奈何?看看李毅中这次不一样的70小时。
“这次事故伤亡惨重、损失巨大,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在此我们向事故中遇难的人员表示沉痛哀悼,向伤员和遇难者家属表示深切慰问。惨痛的教训说明,尽管大家做了大量工作,但是在有些地方、有些单位还是走了过场,态度不认真、工作不负责、措施不得力。”经过几天的奔波和调查,李毅中显得有些疲惫,眉头紧锁。
但李毅中还是照例骂人了,这次矿难“性质极为恶劣、社会影响极坏,什么‘六证齐全’?这是五毒俱全!”
12月9日上午,国务院山西省临汾市洪洞县瑞之源煤业公司“12·5”特别重大瓦斯爆炸事故调查组,在洪洞县那颇似星级宾馆的办公楼11层大会议室内成立。
担任过多次事故调查组组长的李毅中,在调查组成立大会上毫不客气地指出,瑞之源煤业有限公司在事故前不仅存在着非法、违法行为,也存在着许多重大隐患,有关责任单位、责任人没有排查、没有发现,更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治理,结果酿成大祸。这种弄虚作假、以欺骗手段搞非法盗采而导致的重特大事故,已在山西重复发生多次。
对“12·5”事故,李毅中列举了“五宗罪”:一是超层越界、非法盗采。该矿被批准开采2号煤层,却在矿井设计时就把煤仓布置到9号煤层,而事故就发生在这里;二是违规作业,以掘代采,没有形成独立的通风和瓦斯监测监控系统,井下矿工大多数没有配备自救器;三是管理混乱、严重超员;四是盲目施救、蓄意迟报;五是打击非法不力、疏于监督管理。初步查明该矿长期在9号煤层非法盗采国家资源,但始终没有得到查处。事故发生前,11月下旬,县里、市里和市煤炭监察执法大队曾先后3次对该矿井下进行检查,都没有发现存在的重大隐患。
“为什么类似事故会重复发生?为什么违法行为屡禁不止?说到底是事故教训并没有认真吸取,整改措施并没有真正落实。”李毅中开始质问,也好像反问,频繁的矿难让他感到十分无奈。
9日下午3点,李毅中乘飞机回京,准备第二天的全国安全生产视频会议,在洪洞这70小时他显得十分疲惫和痛心。
6日
12月6日上午,从山西晋城开往运城的国务院安委办第二督查组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督查组组长、国家安全生产监管总局副局长王显政接到报告说,洪洞县发生矿难了。
同车陪同检查的山西省安监局局长巩安库、山西省煤炭局局长王守祯都急忙拿起电话,询问遇难者的具体人数。当时得到了3个答案,可能是50多人,也可能是117人,或者是128人,具体遇难人数还无法确定。
王显政立即和安监总局其他领导取得联系,决定从督查组中抽调精干力量赶赴事故现场。王显政和山西其他官员也急忙掉转车头驶向了洪洞。
12月初,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组织了安全生产隐患专项督查“回头看”活动。12月5日,第二督查组刚刚从河南进入山西,开始在晋城检查。就在同日23时15分左右,临汾市洪洞县瑞之源煤业有限公司发生了特别重大瓦斯爆炸事故,让督查组临时改变了行程。
下午15点30分,督查组经过几小时的颠簸赶到了洪洞。而此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在北京乘坐的13点55分的航班,已经在太原机场降落。
晚18点30分,李毅中火速赶到了事故现场。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寒风习习。穿着军大衣的李毅中马上同已事先赶到的山西省委书记张宝顺、代生长孟学农以及王显政等人,开始查看出事矿井井口、副井口、风井,询问工作人员事发时的具体情况。
“要全力抢救被困人员,尽快了解井下到底有多少人,摸清井下矿工总数。”面对还不清楚下井人数的情况,李毅中显得有些着急和恼火。
后经调查了解,事故发生后矿方不但不按照规定及时报告,还盲目组织37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下井冒险抢救,致使其中15人遇难。在长达5h内不向地方政府报告,不仅贻误了抢救时机,造成次生事故,扩大了事故死亡人数,而且致使政府部门赶到事故现场无法了解下井的具体人数。后经查,当时该矿当班井下有作业人员128人。
在查看完井口后,李毅中匆匆来到矿难指挥中心听取指挥部人员的汇报,并与张宝顺、孟学农等领导商量如何实施抢救,如何部署抢险工作。同时,商议向国务院汇报事故情况,并向社会通报。
是夜,指挥部里不时匆匆地走出一拨又一拨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谁也耽搁不起”。
晚23点30分,李毅中和其他领导一起,开始吃下飞机后的第一顿晚饭——馒头加素丸子汤。
7日
清晨,李毅中又赶到井口了解人数情况。这时紧急从山西霍州、汾西、晋城煤业集团调集15支矿山救护队,共300多名救护队员已经陆续赶到,纷纷下井轮班抢救。
中午,李毅中接见了从井下上来的救护队队员,向他们了解井下的具体情况。根据井下的情况,确定这是一起瓦斯爆炸事故,9号煤层巷道上部有煤尘参与爆炸形成的过火结焦现象。根据事故救护队员的描述,以及从他们发现的遇难矿工尸体位置可以初步判断,爆炸地点在9号煤层。
队员说,目前井下一氧化碳超标特别严重,因为井下根本就没有瓦斯通风系统,并且他们在井下发现了煤矿井下作业严禁使用的非防爆机动三轮车。同时,出事的9号煤层工作面存在很多“盲肠”,也就是说该矿以掘代采、多头非法开采的现象十分严重。
由于井下没有通风系统,从二号层压风非常困难,导致出事后煤层一氧化碳很难及时排出,给抢救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有500多m巷道因为一氧化碳超标几百倍,连救护队员都无法进入。
听完救护队员的汇报后,李毅中对这些冒着生命危险下井抢救的矿工,给予了肯定和鼓励,认为“你们发现的情况为下一步抢救提供了依据和线索”。
为了降低一氧化碳浓度,指挥部立即决定,通过临近的矿井打通一条通道释放一氧化碳,再继续进行井下搜救。
7日晚,经过长时间的排查,104具遇难矿工的尸体被抬出矿井(后又找到1具尸体)。这期间,前后有60人脱险生还,其中18名伤员得到及时救治。
8日
上午,抢救工作仍在进行。李毅中再次来到事故现场,询问事故处理、善后以及追逃的情况。
从6日凌晨起,听到消息的遇难者家属陆续地从全国各地赶到洪洞。到8号已有三分之一的家属赶到事故现场,李毅中嘱咐地方政府负责善后的工作人员,接待工作要组织好,做好遇难者家属认领遗体、安抚等善后工作。
当天,公安部向全国发出悬赏通缉令,对在此次矿难中具有重大嫌疑的王东海、王宏亮进行悬赏通缉,公布两人的照片和身份证号码。同时,警方控制了33名相关责任人。
下午,随着最后1具矿工尸体的发现,事故搜救工作已近尾声。李毅中和孟学农到洪洞和临汾医院看望事故中因一氧化碳中毒而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矿工。在医院,李毅中看到了该矿“重庆队”中第一个上来的矿工,他叫苏德富,今年21岁。苏自己说,下井之前没有受过任何培训,没有带自救器。
李毅中详细询问了苏德富家中的情况后,希望他要第一时间给家里报个平安,让家人放心。李毅中对苏德富保证:“我们要坚决把问题查清查实,依法严惩事故责任人,还矿工兄弟们一个公道,对得起遇难的矿工兄弟。”
9日
9日上午,国务院调查组成立大会上。李毅中说,要尽快查明事故发生的经过、原因及直接经济损失,认定事故的性质和事故的责任,对事故责任者提出处理建议,包括党政纪处分、行政处罚,构成犯罪的移送司法机关。同时他还表示,要依法查处失职渎职行为,以及是否存在权钱交易等违法违纪现象,一经发现一定要严肃处理。要防止类似事故再次发生。
临汾今年一年就发生了3起重大事故。3月28日,尧都区余家岭煤矿发生重大瓦斯爆炸事故,死亡26人;5月5日,蒲县蒲邓煤矿发生28人死亡的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加上“12·5”特别重大事故,3起共有近160名矿工失去生命。
9日,临汾市市长李天太继代省长孟学农道歉后,向全市人民道歉。李天太在公开的道歉信中表示:“作为一市之长,我感到十分痛心和愧疚,愧对105名死难的矿工,愧对105个破碎的家庭。”同时,李天太在道歉信中承认,“市、县两级监管部门,对责任落实缺乏系统的科学长效机制,失之于软、失之于宽。”
从2005年,担任国家安监总局局长开始,李毅中就一直推动关闭非法和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的小煤矿工作,认为“小煤矿问题解决了,煤矿安全生产情况就能得到很好的改善。”
3年过去了,我国各地力度很大,也在不断推进。到目前为止,已经关闭小煤矿10084处。但是地方上仍不停有关矿反弹现象,有的地方在关闭的同时再新开小煤矿。面对这种现象,有业内专家认为,这主要反映出地方政府的保护主义。
在事故现场,记者看到李毅中站在一个高台上看着远山,十分惋惜地说:“本来秀美的山河就被这些无序开采的煤矿给破坏了,像这样的煤矿就应该坚决地被关闭掉。”

编辑 林 静

责任编辑:杨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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