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最后一碴炮
最后一碴炮
孙守仁
明个儿关井,这是最后一碴炮。放炮员老靳像往常一样,装好药,联好炮,等待瓦检员检查,只要瓦斯不超限,就可以放炮。这是行规,佛爷眼珠——动不得。他是 “老安全”,岂能做违章的事。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仍不见瓦检员人影,别说队长黄老蔫不高兴,连老靳嘴里都嘀咕:“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头,瓦检员不会失信的。”因关井,黄老蔫心里酸酸的,他对汉子们说:“快把风锤、风线拖到大巷,待放完这碴炮,放完煤,我们就跟煤矿说再见了。”
老靳做事一丝不苟,他从末碴走到头碴,重新捋了一下炮线,再一个炮眼一个炮眼检查,以防顶板下来矸石砸着炮线。他看看表,脸色有点凝重,都过了20分钟了。嘴里唠叨:“瓦检员去哪了,或许知道关井,不来了;或许那个采场瓦斯大了,遇到了麻烦。”黄老蔫有点等不及了,对老靳说:“别再等了,采场瓦斯不会超限,快放炮吧,明天还不知做啥呢?”老靳背着火药兜子,皱着眉,心里犯了掂算,等,心烦气躁;不等,又怕瓦斯超限。他稍一愣神,手中的发炮器被铁锤给抢去了,只听他说:“老靳不放炮,我们来放,别在这耗着了。”说着,他拽着炮线往头碴跑。
发炮器,是老靳的命根子,岂能落在他人之手。他对铁锤说:“你小子,快把发炮器还给我,别说我对你不客气,小心砸断你的腿。”铁锤知道老靳的底细,他早些年,练过武术,身手不凡,几个壮汉都近不到他跟前。铁锤心虚了,放慢了脚步。老靳一把夺过发炮器,紧紧攥着炮线,靠在铁柱子(液压支架)旁,往下张望,企盼瓦检员的到来。前些年,有个放炮员,因放炮前,没检查瓦斯,擅自放炮,结果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死伤5人,那个放炮员也被夺去了性命。
瓦检员负责两个采场。那个采场皆因瓦斯超限,汉子们仍坚持作业,他好说歹说,才撤出了安全地点。要关井了,汉子们竟然放松了警惕。他看了看表,脱口说了声,那个采场,我还没检查呢,他们真要被瓦斯咬一口,我脱不掉干系。想着想着,他加快了脚步,直奔黄老蔫所在的采场。
此时,黄老蔫是花果山打雷——激猴了,他气冲冲地对汉子们说:“凡正也是关井了,这碴炮不放了,咱们收拾家什,下班。”老靳对黄老蔫说:“嘿嘿,你是一队之长,不能任性,到啥时,都得按规矩办。”这时,有两个刺头,带头起哄,嘴里骂骂咧咧的,“哪来的规矩,井说关就关了,砸了我们饭碗,上哪找‘规矩’去。”
汉子们把老靳团团围住,有的拽他脖领子,逼得他放炮;有的往头碴拖,还是叫他放炮。老靳是老窑民,见过大场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有一定之规,绝不能随波逐流。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发炮器,还有那摞炮线。
突然,头碴上来一个人,匆匆地往上攀爬,老靳想,背不住是瓦检员。他来到他跟前,连说仨个对不起。事情是这样的,那个采场瓦斯大,想尽了办法,仍是超限,逼得无奈,他们才撤离到安全地点。
直到这时,瓦检员才匆匆往黄老蔫所在采场上赶。他操起瓦检仪,一个点一个点地测量,时不时擦额头上的汗水,并冲着老靳点了点头。
采场上响起了炮声,惊天动地,或许是地层深处最后一声礼炮。黄老蔫和他的汉子们,守住了底线,站好最后一班岗,没做出格的事,很是惬意。同时,他看了一眼老靳,非常欣赏他的表现,中国煤矿工人的品格,他不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