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一枚发卡
散文:一枚发卡
孙守仁
她是我校友,我们都是学地下开采专业的。她高我一届。皆因都在学生会,见面机会多了,对她也有所了解。她是彰武人,高挑儿个,梳着短发,爱扎发卡,发卡上有朵“白玫瑰”图案,格外显眼。所以我称她为“白玫瑰”。在20世纪50年代末,女孩子学采煤的,并不奇怪。但她是我们男生的榜样,是个乐天派,有说有笑,有时给我们讲井下的故事。那年春天,我去阜新新邱七坑实习劳动,因贪点了,矿灯没电了,在井筒内行走的我,看到太阳时,不知是兴奋,还是急切升井,结果跌倒了,手中的麻花钎子磕在铁轨上,右拇指背上,肉翻开了,去医院缝了5针,至今有块疤清晰可见。这件事,白玫瑰不知怎么知道了。她对我说:你心思啥呢?是不是精神遛号了,还是想女朋友了。被她问得面红耳赤。本来,我想打退堂鼓,辍学了。谁知被她这么一问,我无地自容了。
不知为何,那时学校时常组织学生到露天矿夺煤大战。我对此事很反感。而白玫瑰像个假小子。她走到我跟前,指着抬筐说:怎么样,咱俩结对子如何。毕竟我是男子汉,她却让我抬轻的那头,我不依,一连抬了十几筐。我累得呼哧带喘,她却捋了捋额头的散发,仍那么欢欢乐乐,一点怨气都没有,我对她产生了一种敬意。
白玫瑰毕业了,她分配到阜新某矿。矿上离我们学校并不太远。她利用休班时间来学校看我们,闲聊中,得知她是掘进队的技术员。我问她,你经常下井吗?她告诉我,一个月有半个月在井下。说到这,她看了我一眼,井下的活儿不好干,尤其是管理破碎顶板,我们想尽了办法,仍没有改观,曾多次发生冒顶事故,砸死两个人。我对她说,你处处要加小心,别叫顶板把你咬了。她捋了捋短发,很乐观地说,我选择这个专业,就有不怕死的精神。本来,学校叫她读本科,或许家庭困难,中专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分到矿上后,领导叫她去技术科,她非要做掘进队技术员。
1962年下半年,我忙着做毕业设计、写毕业论文。跟白玫瑰来往少了,因实习的矿井是离市区很远很偏僻,交通不方便。这天去学校办事的同学告诉我,一个月前,白玫瑰在处理冒顶事故时,为了救工友,她献出宝贵的生命。听到这个消息,我如五雷轰顶。我嘴里不断地嘀咕:咋会出这样的事情,白玫瑰说走就走了,一连多日,我打不起精神。白玫瑰音容笑貌时而飘在我眼前,是她叫我们不放弃学业,扎根煤矿。
毕业那天,我整理行李,从那个发黄的笔记本里掉出一枚发卡,发卡上有朵“白玫瑰”,顿时,脸一阵灼热,我端详着,那是白玫瑰送给我的,或许这就是信物,那时的我,太单纯了,不懂得情爱,甚至错过向她表白的机会。毕业后,我分配到北票煤矿,那是个全国出名“瓦斯窝”,我在那里挖煤,掘巷道,经历了七灾八难,没打退堂鼓,虽没做出惊人的业绩,但我没给白玫瑰丢脸。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往事悠悠,都过了古稀之年。我仍然喜欢白玫瑰花。每每想起“赠人玫瑰,留有余香”那句至理名言,仿佛“白玫瑰”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家附近有个偌大花圃,一到夏季,玫瑰花竟相开放。有红的、黑的、白的和黄的,我却青睐白玫瑰,淡淡的幽香,沁人肺腑,我仿佛又看到了她,那个梳着短发,扎着带有白玫瑰发卡的美丽姑娘。她是我学姐,我心中一面旗帜——巾帼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