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收容队长
散文:收容队长
孙守仁
四月的大兴安岭,高天滚滚,满目苍茫,寒气袭人,阴坡上仍有不少积雪,刚柔兼顾的风儿,从我糙脸上拂过,有一种似麻似酥的感觉。
半个世纪前,我是坐着闷罐车来到了大兴安岭。在铁道线路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十几顶绿色帐篷,犹如一片绿洲,那就是铁道兵连队的营房。那天我们正在修路,突然接到命令,离我们十余里发现了火情,我有幸参加了一场扑灭森林大火战斗,平生第一次深入火场,烈烈大火,烧得树木嘎巴嘎巴响,铭心刻骨。
那天我们正在营房内休整,洗衣服,打扫卫生,准备次日施工。突然,耳畔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透过窗子看,原来是一帮兵,看架式是到连里办事,但又不像,他们有说有笑,径直奔向连首长的帐篷。过了一会儿,通讯员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去连部,连长找你有事。我是新兵蛋子,连长对我还不算熟悉,他找我有什么事。我喊了一声报告,火速钻进连长的帐篷。没容我说话,那帮陌生的面孔,冲着我喊,队长,我们可算找到你了!有的拉着我的手,有的上下打量着我,顿时,我面红而赤,一副窘态。心想,这是唱的那出,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连长问“大眼睛”,你怎么管他叫“队长”。他扫了一眼身边的战友,打开话匣子,其实我们都不是一个连队的,都是新兵。前些日子,在扑灭森林大火时,我们失联了,找不到所在连队了,只见那几十米高的火头,冲着我们来,吓得我们哇哇大哭。这时,我们“队长”对我们说,都别怕,有我在,到时会找到家的。说到这,连长明白了,指着我说,原来你是“收容队长”,打火归来,怎么没向我汇报呢?我笑了一下,对连长说,这点小事,算什么呀,应该做的。
连长瞅着这帮兵,问,大家是来看你们“队长”,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大眼睛笑了,连长,我们既来看望队长,又来为他请功,若不是他,兴许我们迷路了,误入火海,那我们就没命了。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浑身有些不自在,不就是把他们聚在一起吗?何功之有。操着四川口音的小个儿兵,挤到连长跟前,连长,我们队长,还把他分到的饼干,都叫我们给吃了。听到这里,连长来了精神,对通讯员说,你叫炊事班长,中午多加几个菜,款待这帮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
连长是抗美援朝老兵,他曾在战场失联过,险些误入敌阵。他知道收容队是做什么的。他对我说:你总共收容多少人?我说:大约十五六个。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我借着余火的光亮,吼了一声,你们都不要怕,跟我走。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路,仅是年龄比他们大,凡事有主见罢了。我记得,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平生第一次参加扑火战斗。我们老铁(铁道兵)投入了一个师,差不离满山遍野都是兵,手里拿着铁锹或树枝,同肆虐的大火搏斗。那是一片火海,照亮了夜空。那几十丈高的火头,像火龙一样,窜到哪里,所有的树木都会变成灰烬。兵们根本靠不了前,甚至是找不到北,特别是新兵,担心误入火海。在这种情况下,我自告奋勇,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说到这里,我笑了,天助我也。那天夜里,飘起雪花,且越来越大,并浇灭这场大火。直至拂晓,在深山老林渡过一夜的扑火大军,偃旗息鼓,满山遍野都是兵,有的棉衣刮破了,露出了棉花;有的拄着树棍,蹒跚前行。他们沐浴朝晖,如似一朵朵盛开的雪莲花,美极了,一辈子都忘却不掉,那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经历。至今难以忘怀。
呵呵,“收容队长”,这是我平生做的最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