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归队

孙守仁

日寇妄想霸占中国，血性的男儿，同其浴血奋战，他们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使伤员回家养伤，也不忘归队。

1940年仲秋，日本鬼子大举进攻晋西北，伤员为躲过敌机的轰炸，逼迫我所在的野战医院化整为零，首长叫我带领34名轻伤员，深感肩上的份量太重了，惟恐碰到敌人，我们便昼眠夜行。没过几天，身上带的干粮吃完了，药品所剩无几了，有的伤口化脓了，我心急如焚，如不想辙，很难保住这批伤员的性命。这天我们借着朦胧的月光，发现前面有个村子。这时有个十六七岁小伤员，拄着拐杖，对我说：“前面的村子，就是我的家，眼下我腿上有伤，行走不便，能不能批准我回家养伤。”我觉得他的想法很好，但又顾虑重重，惟恐不能按时归队。那个小伤员央求口吻说：“首长请放心，伤好了，我立即归队。”我批准他折要求，一再嘱咐：“回家要注意保密，千万别人知道，每天用盐水洗伤口。”这批伤员都是晋西北的，家就在附近的村子，接着又有25名伤员，提出回家养伤，在当时的情况下，只好如此，便答应他们的要求。

一晃离开医院两月有余，日本鬼子扫荡有些收敛，我开始寻觅医院住址。走过一个个村子，翻过一道道山梁，左打听，右询问，音信全无。可我心急如焚，被我放走的26名伤员，是否痊愈，是否归队。正当我大脑走神的时候，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原来医院的周管理员，没等我俩说寒暄，一颗炮弹从我头顶呼啸而过，我们赶紧趴在地上，离我们十五六米的地方爆炸了。周管理员对我说，眼下情况有变，不能迟疑，咱们暂时分手吧。我急三火四奔向村头，跟那8名伤员会合。天天渐渐地凉了，伤员衣服单薄，但我们继续在山沟里周旋，直至当年年底，找到了医院，院长周明握着我的手说：“子治同志，辛苦了，这次转移任务完成很好。”我听到首长的表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既高兴，又惭愧。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没把全部伤员带回来。

次年早春二月，晋西北第二军分区在临县上西坡召开全军大会，我们野战医院的全体同志也参加了。听取军分区雷仁同志做的反扫荡总结报告。当时我望着身边的战士们，不禁想起被我放回养伤的26名伤员。休息时，我傻呆呆坐在地上，蓦然一群战士将我围个水泄不通，有的捂着我的眼睛，还有的搂着我的脖子。他们亲切叫我范护士长。我定眼一看，这不是我护送的伤员吗！我仔细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34名。我心潮起伏，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沉浸无比幸福之中。

这件事像刀刻石板一样铭记心间，每当我想起悠悠往事的时候，抗战的艰苦岁月，我们的伤员舍小家，顾大家，时刻想到自己是一名战士，他们在家里养好伤，能自觉归队，投入抗战的革命洪流中，这不正表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对祖国深情地爱吗！

(注：范子治原北票矿务局卫生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