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杜鹃

初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撞入眼帘的，是满目苍茫的林海，重峦叠翠。唯一遗憾的，是嗅不到半点花香。我有些扫兴。都说这里风景如画，“画”在哪里？每每我出工路过林地时，我仰头问苍天，虽然森林资源丰富，但不是我所向往的地方。老铁们很想知道，这里什么花最出名？我寻觅了许久，仍没找到可心的花朵。

那是个金色的秋天，我们路经呼伦贝尔大草原，草地上一片黄花，一朵接一朵，非常艳丽，顺便我采摘了一朵，嗅了嗅，没什么香味，索性扔掉了。我心里想，难道偌大的兴安岭就没有我所要找的花，虽然落叶松，闻名于世，但没有叫人忘不掉的花。有一次，我们来到鄂伦春居住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在大兴安岭生活太寂寞了，除了青一色的兵，再就是来队家属，很难见到当地的老乡。突然，有一条汉子，大约三十出头，背着猎枪，很精悍。我主动搭讪，问：“你是当地人吗？”那个猎人笑了笑，用很不流利的汉语说：“你们是不是迷路了，这里距你们修路的地方很远呀，是串亲，还是找朋友？”我扑哧一声，很客气地说：“我们测量兵，路经这里，很想看看你们民族。”那个猎人很友好，眼珠转了转，对我说：“你们怕是寻找什么吧？”我看了看他，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寻找花，是大兴安岭最出奇的花。”他没有马上回答，心思半天，晃着脑袋，脸上绽开笑容，我看他的模样，多像杜鹃花呀：“他告诉我，在这里，什么花也比不上杜鹃花，花香四溢，老远就闻到它的香味，我曾经摘过一朵呢，放在兜里，尽管花谢了，留有余香。”我真的没想到，这个猎人很浪漫，对花颇有研究，我对他产生了敬意。很想说，你别去打猎了，干脆侍弄花吧，背不住成花翁呢。

“那你知道杜鹃花在什么地方有吗？”我问。

那个猎人挠了挠脑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咧开了嘴，瞅着我眼睛说：“这样吧，有个地方，不知你能去不能去，那就是达尔滨湖，连绵十几公里的红杜鹃，密密匝匝，争奇斗艳，宛若一片火红的海洋。”我以为他是在逗我呢，果真有这样的仙境，有这样的名花？我问：“那花应叫兴安杜鹃了。”“是的，别看我这样说，没有机会光顾到哪里。”一旦有战友问我，大兴安岭什么花最出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他：兴安杜鹃。我们每修一段铁路，都要搬一次家。我都要寻觅兴安杜鹃。终于在那年五六月间，有个叫蒙克山的地方，我见到了这种花，总共没有几株，稀稀拉拉的，我如获珍宝一样。并且采摘了两朵，夹在我的书里，久而久之，成了植物标本。直至退伍回家，我也没看到成片的兴安杜鹃，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大遗憾。

直至有一年，我光顾了达尔滨湖，嗅到兴安杜鹃花香。它与高耸挺拔的松柏、洁净如雪的白桦相伴相生，相互辉映。兴安杜鹃花是一朵朵一簇簇，它偌大的花海，面积之大，在东北林区也是罕见的，应该说这是呼伦贝尔林区独有的景观。如今，我老迈了，风烛残年。老友们问我：“你在大兴安岭待一回，知道什么花最出名吗？”我不假思索地说：“兴安杜鹃。”

兴安杜鹃，那是我心目中的名贵之花。我冥思苦想，终于找到谜底，老铁不就是兴安杜鹃吗？我们不光是修筑一条千里铁道线，而且还留下宝贵的艰苦奋斗的精神！

每每打开书，兴安杜鹃的花标本，会出现在我面前，它溢出一股淡淡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