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暖心

孙守仁

大杏数完钱，瞪了丈夫二膘子一眼，扔过一句：“咋少了5张老头票，这个月，是不是违章挨罚了。”二膘子光顾抽烟，没有吱声。大杏走到他跟前，揪住耳朵，很不客气地说：“你若说不出理由，我跟你没完。”说完，她打电话找到掘进队长老乐。

“我家那口子，少开5张老头票，是不是违章罚的款？”老乐心中起疑，如实话实说，唯恐火上烧油，不可收拾，他只好顺水推舟。

第二天，老乐问二膘子，“你小子，在外面寻花问柳了吧？”二膘子有点口吃，“师——师傅，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清楚，我是那号人吗？”说着，他装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老乐嘿嘿笑，对他说：“下不为例。”意思说，下月开资如数交家，否则，我不再给你做证。

一晃儿，又到开资的日子，二膘子心里有事，蔫头耷拉脑，老乐见状，甩过一句：“你小子，又有何愁事？”二膘子欲言又止，老乐提高嗓门，“怎么变成娘们了，有啥事直说。”二膘子还是没有说。其实，他有难心牌。10年前，二膘子挚友石头被矸石砸成重伤，临咽气前，他拉住二膘子的手说：“我家仅有老父亲，他独腿、多病，请多加关照。”言外之意，每月给他父亲寄钱，然而，这钱只能从工资抠出来，但又不能跟大杏说，有苦有难，自己忍着。

然而，这个月开资又少了300元。大杏不干了，非来队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乐到底是老窑皮，仅几句话，便化解了大杏的怀疑。

送走了大杏，又到了下井时间，二膘子更衣，匆匆地来到工作面。

接班时，上个班刚放完一碴炮，他是老工人，身先士卒。找好掉（浮石），以防砸人。老乐见状，啧啧两声，十分佩服他敬业精神。不过，他工资为何不如数交家，弄得家属老是找他。这家伙准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利用放炮间歇，老乐找到二膘子，他神兮兮地问：“你小子，外面有女人。”

二膘子闹愣了，他笑嘻嘻地说：“头儿，我，我可没——没有那个艳福，连老婆都侍候不好，还能扯那个。”

“那你工资为何不如数交家，搞得你媳妇老来队上，又哭又闹。”

二膘子不吱声，睃了老乐一眼，很委屈地说：“我，我钱都用在抽烟喝酒上了。”

老乐撇撇嘴，你小子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咋会舍得花钱请客。

光阴不知不觉又晃到了年终，队上掘进进尺超额完成，矿上奖励队上一笔钱。二膘子安全做得好，多得了1000块。这天下班，二膘子去了邮局，给石头父亲寄钱。他到邮局左右撒目，看有熟人没有，然后，填上单子，把钱寄了出去。

正在这时，老乐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抢过单子，看了一眼，问：“这个人是谁？”

“石头的父亲。”老乐没有多想，相信他了。他叮嘱一句：“把工资如数交给媳妇，别再因为钱，搞得沸沸扬扬，你是老工人，要注意影响。”

这天下班，二膘子洗完澡，刚想回家。老乐突然找到了他。队里来了位老人，他说要找你。二膘子心里琢磨开了，莫非是石头父亲找上门来，是家里遇到困难了，还是有其它原因。石头父亲拄着单拐，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队里月月给我汇钱，我有些过意不去。眼下，我有抚恤金，还是五保户，钱够花了，我不能再要你们队里的钱啦！”

正在这时，二膘子媳妇来到队里，嗔他下班没回家，以为喝酒去了。

老乐有些羞愧难言，他对这位老人说：“给你邮钱的，不是我们队，而是辛诚（二膘子）。”“什么，不是你们队里寄的，我咋好要他的钱呢？”老人十分不安地说。

大杏愣住了，她爷们咋会做这样的傻事呢？

二膘子道出心里话，他说：“石头临终前，叮嘱我一句话，别忘给我父亲寄钱。”

大杏听到这里，一头扑进二膘子怀里，哽咽地说：“柱他爸，我错怪了你！”

老乐紧紧握着二膘子的手，深有感触地说：“嗯，我们做窑的人，非但骨头最硬，而且心肠也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