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打矿柱
说来话长了,那年我中专毕业,分配到辽宁北票冠山二井四二二采煤队,当上了采煤郎。
这个采场,是单一长臂工作面,大约百米余长,二十几度坡,煤层一米多厚。当时有个说法,煤是用木头换。因为顶板支护,全都用矿柱。矿柱夯得不牢,那可就崴了,顶板有冒落可能。矿工安全系在矿柱上。我借着矿灯,从头碴往末碴看,一排排矿柱,多像威武雄壮的哨兵,守护矿工的安全。
在我看来,打矿柱是个粗拉活,没啥学问。当时,马师傅带着我,我像他一样,左胳膊夹棵矿柱,右手拿起大锤,很像个矿工。我挖好柱窝,再栽上矿柱,“当当”两下,声音在采场回荡。满以为打好了呢?谁知,师傅马士俊用手活动一下,没使多大劲,那矿柱就倒了。我脸“喷”地红了。觉得很丢人。师傅重新栽上矿柱,指着矿柱说:“头锤轻,二锤重,柱打实,心要正。”我一边念着,一边打着矿柱。打完后,他再晃动一下,呵,那矿柱像孙悟空的定海神针一样,稳如泰山。我见他笑了。
接着,我打了第二棵、第三棵,他一一检查,基本达到要求。我心里乐开了花。
这天,刚用风镐支完煤,又该打矿柱了。我仍跟师傅打矿柱。他仍对我手指口念,我心里觉得好笑,师傅呀,我老大不小了,会打矿柱了,何必那么操心。我栽上矿柱,头锤重了,矿柱却倒了。师傅看我一眼,笑了笑。我有些抹不开,脸臊得通红。
我们刚支完煤,采场老顶来压了,有十几棵矿柱,被压得吱吱扭扭的叫,有的跳起了“迪斯科”,师傅带领几名老师傅,蹭、蹭、蹭地窜到出事地点,补了一棵矿柱又一棵矿柱,没过半个时辰,采场安静下来。我问师傅,“为何发生这种现象?”师傅摘下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冲着我眯眯笑。我凿死铆子,他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我看了他一眼,很想再问一遍,师傅看出我的心思,没有说话,他用手搬了搬矿柱,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原来是矿柱没打牢,老顶来压力了,柱子扛不住劲了,采场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过后,我照这个办法做了,矿柱牢牢栽在哪里,我晃了晃,纹丝不动。一连打了几天矿柱,不知是矿柱被我训服了,还是师傅的打柱经起作用了,师傅拍着我的肩膀,意思说,我会打矿柱了,过了打矿柱关。再后来,我师傅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做矿报记者的我,特意到井下采访。我提起打矿柱的事,他笑了笑说:“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你还没忘呢?”我说:“别看我在井下时间不长,但我打矿柱,不是力巴,还能顶个数。
说着,我竖起一棵矿柱,嘴里念着“打柱经”。那一招一式,很带派,不是白帽子,够格的采煤郎。师傅仍像以往那样,眯眯笑。
又该打矿柱了,队补进一批新矿工。他们年轻力壮,打起矿柱来,那姿势,酷像师傅。我禁不住念起打柱经:头锤轻,二锤重,柱打实,心要正。
那些年轻矿工听后,惊鄂地瞪起眼睛,发出了疑问,你也会念“打柱经”?
师傅乐了,他指着我说:“呵呵,他也是我的徒弟。”
我听了,美滋滋的,因为我有这样的师傅。感到无尚荣光。
话又说回来,手指口念,早在半个世纪前,师傅就用手指口念带徒弟,非但教我打矿柱,还会支风镐,处理险情。
手指口念应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