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家有“古董”
老宅院内很不显眼的地方,有盘破旧的石磨,这算是我家“古董”了。
每逢回去探亲,我总要走到它的跟前,或看看磨盘,或瞅瞅模糊不清的磨齿。
这盘粗陋的石磨,走过了悠悠岁月,约有百年历史。我家几代人的生活离不开它,吃的苞米面、苞米碴,都得依靠这盘磨。我依稀记得,母亲差不离天天长在磨房,她一圈一圈地转,一遍又一遍地磨,用箩过了,满簸箕苞米面,黄灿灿的,弥漫着一股面香。每每听到石磨唱着古老的歌谣,母亲脸上皱纹扯开了。那年月,有时用驴拉磨,但最多的时候,还是由母亲推磨。我是长子,弟弟妹妹小,放学回家,我帮母亲搭把手,脸上手上粘上了面,像戏中的小丑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蛮有意思的。然而,石磨用得久了,磨齿秃了,就请石匠铳齿沟。记不清铳了多少次了,石磨由两拳头厚变成一拳头了。父母相继作古了,我都进入老龄行列了。父亲在世时,挪了又挪,搬了又搬,还是舍不得丢弃它。
那次回去,在省里工作的小弟问我:“大哥,这盘磨有你年龄大吗?”我抚摸着它,想了想,何止有我年龄大呀?据说,是我祖父购置的,比我父亲年龄(过逝时93岁)还要大。他听后,拉直了眼睛,重新审视这盘破旧石磨,很有感慨。
那天我闲着没事,屋里屋外地寻觅什么?在老宅居住的三妹问我:“哥,你找什么呀?”我看了看她,憾憾地笑了。她一再追问,我实话实说了。“咱家那升、斗哪去了?”她笑笑说:“谁还要那破玩艺?别说,咱家没有,就是十里八村,都很难找到了。”
我少小离家,如今定居古城朝阳。城里两座古塔,古香古气。再看看自己的家,新迁居的楼房。有一天,我屋里屋外地找,什么都没找到。儿子用怪怪的眼光看着我,我仍在冥思苦想。“爸,你找什么呀,我可没动你的书呀?”我坐在床上,脑袋转悠着。打我成家开始,有四十余年,总共搬了四次家,每搬一次,甩掉一批旧家具,旧床淘汰了,沙发换了新的,连锅碗瓢盆都更新换代了,根本看不到过去的影子。我问大儿子,“咱家那个方凳呢?”他看看我,不屑于顾地说:“嘿嘿,早送人了。”我思前想后,觉得很可惜,也很失落。就说那个方凳吧?有四十一年历史,花四块钱买的,桦木的,很结实。我坐在上面,曾写过很多篇新闻稿,翻开见报簿,好多篇稿子,都是坐在那只方凳写就的。我很留恋它。别说我家看不到“古董”的影子,我两个儿子家,更是如此。是嫌弃呢?还是觉得没必要保留呢?
现代人讲究时髦,赶潮流,我并不反对,但不能一概摒弃呀?所有的旧东西都不要了?未免有点可惜。以我之见,还是应该保留几样“古董”。有人说,你不是要做“古董”收藏家吧?”我说不是。因为每一件“古董”的背后,都有一段历史。人生就好像一盘沉重的石磨。我们收留“古董”,是传承历史,继往开来。有一句话说得好,忘记历史,那就等于背叛。假如每个家庭都保留一个“古董”,那上亿个家庭,就是个庞大的数字。在我看来,那些“古董”也会“说话”,回顾过去的经历,展望一下未来,不是很有生活情趣吗?
家有“古董”,很有必要,它是我们的传家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