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独有樱花入梦来
独有樱花入梦来
孙守仁
又到了樱花吐露芬芳季节,我虽不能去日本国观赏,但我仿佛嗅到了阵阵幽香。
这些日子,我不知为什么,大脑好走神,记忆屏说开就开了,那个像福原爱模样的老同学,时不时在我脑际浮现。仿佛她朝我款款走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耳畔不时地响起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我陷入深深地思念之中。确切地说,她不是我的恋人,而是我的朋友,我入团介绍人,我读中专时一位日裔女同学。
那是1959年的秋天,硕果飘香季节,我接到阜新煤矿学院(中专)入学通知书。对我来说,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可那时,我还是高兴不起来。不是我嫌弃学校,也不是水土不服,而是不大喜欢地下采煤专业,更不愿钻那黑漆漆的煤洞子。可女同学郭香久,并不是这样,她不挑专业,学习态度端正,与我形成鲜明的反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入校没多久,我们班就到新邱七坑(井)实习劳动。男女同学分到各采掘队,三班倒,和窑哥们儿一样装矸子、推车。表现最积极的,又是女同学郭香久,别看年纪小,个儿头也不高,像个铁姑娘,不怕苦和累,样样工作走在前面,是我心目中的一面旗帜。我在她的鼓舞下,学习了四年,并拿到毕业证书,我还真得感谢她呢!
那个年代,我们采矿班的学生,劳动多多。最难忘的是到辽宁鄣武县农村下锄劳动,太阳刚露头,我们都铲两根垅了。由于劳动强度大,口粮又少,没办法就得用野菜充饥。郭香久就和四名女同学,头顶烈日,猫着腰,用小铲剜下一
颗菜又一颗菜,不长时间,就剜了一筐,哪天都能剜回几筐来。平时她吃得少,省下的粮票分给能吃的男同学。有人以为她的饭量小,其实并不然,只不过是她的心肠太热太热,时时想着他人。
也许她的表现,使我想到她的出身,是不是打小就受过艰苦的磨练,否则,哪会有这般的意志!这是个谜,一直在我心里久存着,久存着……
终有机会,她肯把自己身世告诉了我:我是日本人,1942年生,1945年日本投降后,爸爸和妈妈心太狠了,他们双双逃走了,把我丢在阜新,成了日本遗孤。但我很幸运,又有个家。养父是个工人,有养母,还有哥哥,生活虽不算富裕,但我在养父养母的眼睛里是“掌上明珠”,从小学供到中专,这个恩,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哪!
说到这里,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她掏出一本世界地图册,指着日本首都东京,无限深情地对我说:“你知道吗,那里还有我的家呢!”我被她思乡之情深深地感染了,我说:“终有一天,你会回去的!”
在那个年代,学校是个大家庭,老师与学生之间,同学之间,平等相待,不分民族,不分肤色,不分国籍,亲密无间,没人讥笑她,偶尔有叫她“小日本”的,她也不在乎,她学习刻苦,劳动积极,工作出色,被选为团支部书记。
毕业了,我们班27名同学分到省内各大煤矿。本来,她可以留在阜新,留在养父母身边,但由于名额的限制,她还是听从组织分配,去了内蒙古平庄煤矿。再后来,她费尽了周折,总算找到了生身父母。
前些年,我突然想起了她,贸然给她寄信。一来老同学在一起叙叙旧,二来想写写她的一切一切,不知道是她工作调动了,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我空等一场。
我的老同学,一个端庄美丽心地善良的日本遗孤。听同学说,她携夫带子漂洋过海到日本定居了。我只希望她能回来一趟,看看生你养你的地方,这里有你的同学,还有你的黑哥们,我们在一起聊聊天,叙叙旧,回顾逝去的岁月。祝愿她幸福快乐,为中日两国人民友好,架起友谊的桥梁。
又到樱花烂漫时,春风扑面而来,我凝视着世界地图,心潮起伏,我又想起远在异国的郭香久,请收下老同学一份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