戇头(原创小说)
天像漏了似的,连下了三天三夜,仍不开晴。
戇头冒着雨回到了久违的家。他是金寨镇安监员,镇上的15家企业,分布在金葫芦山里。每走一圈,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很少呆在办公室。
老婆病了,没敢告诉他。出院之后,家里没人,女儿在外地上大学,由岳母侍候。妻子见他裹着一身风雨回来了,既心疼又埋怨地说:“我说戇头呀,你不兴陪我两天?”
戇头瞅了瞅妻子,没吱声,如果留在家里,怕仅靠边坡的小矿遇险;不在家里,又怕对不住妻子,左右两难,来回在屋里踱步。妻子看他眉头紧锁,拧成两个疙瘩,就唉声叹气地说:“家是留不住你了,快去忙你的吧!”
戇头的背兜不离身。背兜里有安全法律法规,安全隐患记录,还有“注册安全工程师”证书。他穿了件雨衣,一头钻进了峰峦叠嶂的金葫芦山,俗称金葫芦。山里藏有煤、金、铁、锡、铜等十几种矿产,分布在方圆50里的大山里。
镇安委会,总共两个人,主任老曲比戇头大8岁,身体多病,守家。戇头像只雁子,从这个山头飞到另个山头,可以说,一年四季,没有星期天,节假日。前些天,有家小煤窑违章作业,险些埋住了几个矿工。他下达停产整顿书。几乎天天守在那里,惟恐再生产。窑主是通天的,搬来副镇长说情,到底是戇头,连这个面子都不给。窑主无奈,直至把安全隐患处理了,他才允许生产,窑主苦笑着说:“山里咋生你这个戇头,真拿你没办法!”
金葫芦山西侧,有个险坡,过去曾发生过山体滑坡。那时候,山下还没有这家小矿呢。
前年开矿后,戇头对矿主说:“这里地质条件不好,要抓紧处理,万一山体滑坡,非矿毁人亡不可。矿主口头上答应好好的,但迟迟不予处理。
他家离那个险坡,足有20里。按说,雨天走盘山道,都很费劲,何况他抄近路,要爬过三道梁。
雨没有停,大一阵,小一阵。身上雨衣根本不顶用,浑身上下早淋成了落汤鸡。他心里想着那个险坡,会不会发生危险,结果一走神,从山上出溜下来,眼看掉进万丈深渊,亏他急中生智,一把拽住一棵小树,才拣了条命。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划破了,膝盖磕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到底险坡危险不危险,凭空想象是不中的,除非戇头登上坡顶,仔细观察,才能下定论。
20几里路,差不离走了多半天,加之摔了一跤,挪动一步,都非常吃力。戇头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脚。此时,饥肠辘辘,本想采些野果充饥,摸了摸兜子,有6个熟鸡蛋。他狼吞虎咽,眨眼间,全进肚了。
他试图从北坡上去,坡度有四十几度,上到半山腰,就出溜下来了。
一次,二次.三次……一连十几次。
戇头气得骂道:“我就蹬不上去,简直是个大熊包!”
啊呀呀,非得一棵树吊死吗?你不兴选择南坡?或许,一根筋的人都这样。他用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冲刺,终于攀登到险坡上面。他左看右瞧,觉得这里土层太厚,有一处,咧开一条缝,能塞进拳头了。他心里格登一下,万一山体滑坡,那山下的小矿,非被埋住不可。
想到这里,戇头感到后怕。
跟头把式来到这家小矿时,天已暮霭沉沉。他对矿主说:“边坡不稳,必须立即停工整改。”但这家企业是镇上纳税大户,矿主跟戇头又是同村,矿主冷着脸说:“我说戇头,故意找茬咋的,你咋知道那个坡是险坡?”
“我亲自上去过,察看了地貌,的确很危险!”戇头不紧不慢地说。
矿主仍很蛮横,他打电话找安委会主任老曲,甚至拍着桌子骂他。
戇头不急不恼,也不随波逐流,冲着矿主说:“除非把我扔到沟壑里,否则,先停工,后整改!”
矿主无奈,只好照着他说的做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金葫芦山裹在风雨中。
次日早晨,那个边坡果真出现了坍塌,下来2000立方米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