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夜班，虎子从井下上来时，太阳黄灿灿的。他去了超市，买了一兜子补品，探望生病住院的袁师傅。
    袁师傅是技术大把，掘进机在他手下，服服帖帖的，非但没发生过故障，相反进窑最多，哪个月都比哪两个班多拿一二百元超额奖。
    前天，安全戴帽时，采煤队队长叫大伙儿，查找不安全隐患。九条汉子，闷坐在会议室里，没人吭声，队长急了，吼了一句：“难道你们班，就没有安全隐患，十全十美了？”
    忽然，虎子想起前天那档子事，掘进遇到了破碎带。按规定，刚掘完的巷道，必须支护好，再开机！袁师傅不知咋想的，是怕不超产，得不到超产奖，还是没把安全当回事，掘进机没吃进半米，只听“轰隆”一声，冒落了一堆矸石，亏虎子闪躲及时，才没砸身体，仅手上擦破了皮。
    按说，汉子们都知道袁师傅违章了，不知何故，没人汇报，就这样悄末声地把这事给压下了。师傅是为大伙好，谁张扬出去，年终评比时，非丢了安全先进班组不可。
    就在这时，虎子“嚯”地站起来，他睃了师傅一眼，将袁师傅违章作业的事讲了一遍。队长问袁师傅：“是有这回事吗？”袁师傅埋下头，没吭声。可汉子们炸锅了，硬说虎子夸大其词说，不就冒下几块矸子吗，何必大惊小怪！队长黑着脸说：“老袁你写份检查，扣你当月奖金！”队长话音刚落，虎子遭到汉子们的数落：吃里爬外，俺们班没你这样的人！虎子被羞得无地自容。过后，媳妇知道了这件事，说他是潮种，连好赖都分不清。
    第二天，袁师傅老伴来了电话，说他得了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准备动手术呢！
    这下好了，虎子独挡一面，他操纵掘进机，还给他配了个助手。
    虎子惟恐出事，谨小慎微。不知为甚，那台掘进机跟他做对，不听使唤，一个班没进多少窑，竟处理机械故障了。汉子们非但不同情他，想反投来了白眼。意思说，你这个楞头青，干嘛多嘴多舌，非提袁师傅老底，不就那点屁事吗？这回好了，掘进机玩不转了，汉子们是拖拉机撵兔子——有劲劲使不上。升井后，队长没脸没鼻子臭撸一顿，嗔怪他们没完成任务，矿上催的急的呢！
    虎子来到师傅的病房，停了半晌，才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袁师傅见是虎子，忙让座。师傅老伴越是热情，虎子满脸通红，如坐针毡一样。“咋样，破碎带过去了吗？”袁师傅问。
    “还没有呢？”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当你副手了！”袁师傅一脸笑容地说。
    “得了吧，那掘进机不听我使唤，一个班坏了三次，欠了两米窑。”虎子嘟嘟囔囔地说。
    师傅俩唠了一会儿，袁师傅问：“你还有事吗？”
    “我，我给你赔罪来了，那天我不该揭你的短！”虎子声音如蚊地说。
    袁师傅笑了笑，拍着虎子肩膀说：“你做得对！你做得对！”
    袁师傅越是表扬虎子，虎子的脸越发红涨，哼哼哧哧地说：“你的病，是叫我给气的，哪有徒弟给师傅提意见的呢？我是向你赔罪来了？”
    袁师傅有些不安起来，由于自己违章，害得咱班得不上奖，差点把虎子给伤着。他对虎子说：“还没等我做检讨，阑尾炎发作了，本该早动一刀，没时间。这下好了，你可以代替我，做掘进机的司机了！”
    “师傅，那事别往心里去？”
    “我感谢你还感谢不过来呢？”师傅攥着虎子的手，很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