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汛期到来后,中国各地的城市“水”警频发。先是武汉一场大雨后, “国立武汉大学”的牌坊下的积水齐腰高,武大学子在网上揶揄道:“这个夏季最浪漫的事,是和心爱的人一起来武大看海。”过不了几天,地处华北的北京城亦遭大雨袭击,环路大面积被淹,众多汽车遭受没顶之灾。于是乎,幽默的北京人说,那一天,所有的地铁站成了“积水潭”,“漂在北京”名副其实。
依照中国一些地方政府官员的办事风格,这种反常气候导致城市混乱、市民利益受损的情况出现后,一定会有人出来强调客观原因。果然,这次大雨后,就有官员说暴雨太大太急,而北京多数的排水设施的标准应付一年到三年一遇的暴雨。
这些年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之快,令世界各国瞠目结舌,身在其中的中国居民更是深有感受。这种城市化表现在中国长年居住在城市的人口比例已超过了一半,而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一个特点是多数人是向大城市聚集,因此,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特大城市更变成了“巨无霸”,城市占地面积急剧扩张,常住人口急剧增加。这样的变化,我们从城市的外面上完全能看出来:各大城市的摩天大楼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宽,街上的汽车也越来越拥挤,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高速路里程越来越长,像京津这种超大城市之间,一条高速路已不敷使用,开始修建第二条。。。。。。。
但在人们平常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急剧扩大的城市却有着令人忧虑的另一面:表面宽阔平整的道路可能突现大坑,吞噬了过往的车辆;高耸的大楼可能是用易燃的保温材料包裹起来的;而下水道的脆弱,几乎是这类表面繁华的大城市最为脆弱的软肋。
当然,城市管理者可以城市规模发展太快、市政设施投入跟不上等等种种原因推卸责任。也许这种解释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但每每听到这类解释时,我就想起8年前去青岛时受到的刺激。那次我进入青岛市人大常委会的驻地采访,那个建筑是1906年建成的德国“胶澳总督府”,当时德国趁满清孱弱,强占了青岛。当地人介绍,不仅这座老建筑主体结构仍十分坚固,这座楼所在的区域-----即德国殖民时的主城区下水道还是当时德国人修建的,雨、污水分开,现在设施仍十分完好。------而一百年过去后,中国多数城市还不能做到雨污水管道分开。
德国人当时是殖民者,也就是说是强盗。他们尚且能如此用心得规划和建设好自己强占的土地,那么中国人在中国土地上当家做主了,怎么对城市建设和管理的用心程度还不如外来侵略者呢?
这是一个很宏大也令人纠结的问题,我不想做过多的论述。那么撇开某些政治性的元素,仅仅就城市建设和管理而言,我以为许多城市重视高楼、高速路这些“面子”工程,而忽视下水道、消防标准这些“里子”工程,其根本原因是急功近利的政绩观,而现行的制度下,民意难以对这种政绩观进行有效的纠错。
雨果在《悲惨世界》中说过:“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所谓良心者,多依靠内心的自律,用中国古人的话来说,就是要“慎独”,“君子不欺暗室”。即在外人看不到的时候,也能不逾越良心的底线。与地表上的高楼、大街和高速路来比,下水道确实就是不折不扣的“暗室”,这个“暗室”建得怎么样,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的,需要时间来检验。要城市建设者和管理者自觉做到“不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和高速路和商业性质的大楼相比,中国城市的下水道等地下管线是公共设施,主要用公共财政建成,花多少钱,建成后质量如何,其中学问颇大,而公众的眼睛无法透视地表分出良莠来。如果监督机制跟不上,就很难避免建设者和管理者偷工减料以自肥。而高楼和高速公路呢,不但在外观上能成为城市发达程度的某种标志性建筑,而且中国大多数高速路是收费公路,城市管理者可以用它来日进斗金,因此一些地方政府对修建高速公路的积极性非常高。
当GDP成为衡量地方政府政绩的主要指标时,一些地方政府就很可能变成趋利至上的“公司”,有立竿见影的政绩的事就马上启动,且不遗余力推行,反之能推则推,或者是敷衍了事。很显然,修商业大楼和高速路是“立竿见影”的,而将下水道修好,多半是“前人栽树,后任乘凉”,有多少官员愿意自觉花钱花精力做惠及多年后的事情呢?比如建设高质量的城市排水系统。
在利益面前,道德往往是脆弱的,所以需要法治来补其不足。希望城市管理者“良心”发现,修好下水道也是不现实的,所以需要民主的制度来监督他、促使他重视下水道这类公共设施的建设与管理。------这种制度,是比建设城市排水系统要复杂得多的综合工程,这个工程建好了,下水道的问题可能就不成其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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