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份以来，“云南个旧锡矿矿工肺癌高发，农民工难获职业病保险”的问题，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各级党政领导重视。为了了解个旧锡矿矿工肺癌和职业病防治的情况，本文作者前往个旧进行了调查。
个旧号称中国“锡都”，锡矿开采历史悠久。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时期，个旧就有了锡的开采和冶炼。光绪九年(1883年)，清政府洋务运动中还在云南开设了官办企业“个旧厂务招商局”，开始规模化开采。民国初年，当地锡矿开采进一步繁荣昌盛，从1909到1939年的30年间，个旧年均产锡量达到7800多t，其中有5年突破万吨。与此同时，私人锡矿也不断涌现并快速发展，到1934年，私人锡矿已经达到4425户，矿工人数达到6～7万之众。
解放以后，随着社会主义改造，个旧私有锡矿被改造成为国营企业。1950年，从个旧厂务招商局发展演化而来的云锡股份公司被收归国有，更名为云南锡业公司(以下简称“云锡公司”)，成为中央直属大型骨干企业。经济体制改革以来，云锡公司又被改组为“云锡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云锡集团”)，并被划转至云南省管理。
历史上职业病高发
个旧锡矿矿工肺癌多发最早见诸于解放前的一些记载。美国记者斯诺曾在《西行漫记》中写道：“40%的矿工干上三四年以后，便中砷毒而死。”解放以后，锡矿工人的职业病危害并未完全消除。20个世纪70年代，个旧从事锡矿开采的很多人开始咳痰、胸闷，医学检查结果是他们患了肺癌。1975年1月，有关部门统计云锡公司发现肺癌患者511例。当时云锡公司有矿工约2万人，肺癌发病率为万分之255以上，比当时全国肺癌发病率的万分之3高出近100倍。1975年1月29日，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反映了云锡矿工肺癌问题。次月5日，病中的周恩来总理看到这份内参后，唤来李克农之女、中国医科院日坛医院(肿瘤医院前身)党委书记李冰，指示李冰，云南锡矿工人肺癌发病率很高，要解决好这个问题。
遵照周总理指示，个旧锡矿矿工肺癌防治工作正式开始，随后被列入国家“六五”“七五”“八五”和“十五”医学重大科技攻关计划，国家投入了大量资金，各有关部委和科研机构开展了大量研究工作。经过多年调查研究，课题组认为锡矿开采中形成的含砷粉尘和逸出的含放射性氡气体，是导致锡矿矿工肺癌多发的主要致病原因。
防癌工作初见成效
锡矿矿工肺癌多发的原因找到后，为了加强肺癌源头防护，相关部门要求云锡公司采取防护措施，改善矿工的作业条件，加强矿井通风、降尘等工程建设，同时做好矿工个体防护。个旧市为此还与云锡公司成立了矿工肺癌和职业病防治专门机构，开展了年度肺癌普查等职业健康体检，加强了职业健康监护。
改制后，云锡集团按照加强工程防护的思路，继续加强了肺癌源头防护，在所属各矿山建成了井下机械通风系统，采取了湿式凿岩作业等降尘手段，进行了井下空气粉尘和氡气含量检测等防护措施。1985年，云锡集团又开始对肺癌高发人群进行年度肺癌普查，1999年改为正常职业健康监护检查。除此之外，云锡集团还坚持尘毒危害岗位职工疗修养制度，对职业病患者实行岗位轮换，调离接尘毒岗位，及时进行治疗。同时注意做好教育培训，普及职业病防治知识，不断提高职工劳动安全卫生自我防护意识和技能。
2006年，云锡集团对4882人进行体检，查出职业性肺癌3例。矿工职业性肺癌平均发病率由1989年的万分之19.04下降到2006年的万分之10.63，下降了79.11%；患者的平均发病年龄，由1989年的62.48岁推后到2006年的72.20岁，推后近10年；患者的平均死亡年龄，也由1989年的63.09岁延长到2006年的72.20岁，延长了9.11岁，基本达到全国人口平均寿命。2007年，云锡集团还计划检查6500人，现已完成2700人，尚未检出职业性肺癌病例。
经过多年努力，云锡集团矿工肺癌多发的局面得到有效遏制。但我们从云锡集团劳动防护研究所的职工职业健康监护档案中，发现有些职工没有按照规定进行年度体检，有的在10年内只进行过一两次体检，没有完全落实尘毒作业人员职业健康监护规定，职业病防治工作还存在缺陷。另外，云锡集团井田范围内所谓“挂靠”进来的民营锡矿中作业的农民工，职业健康监护还存在空白。
农民工亟待保护
在个旧，解放前私人锡矿曾经红火过一段时间，解放以后，随着社会主义的改造，这些私人锡矿一度沉寂。随着国家改革开放，搞活经济，规模大小不等的各种所有制、甚至非法锡矿开采冶炼企业再次大量涌现，这不仅从另一个方面加大了锡矿工人的职业健康监护难度，而且给矿山安全生产带来了冲击。
近年来，为了规范锡矿开采秩序，云南省市两级政府根据有关规定，对个旧锡矿开采进行了专项整治，组织了矿山资源整合，关闭了一些非法锡矿。但根据了解的情况，个旧地区还存在证照不全和无证锡矿，私挖滥采现象比较严重。
据我们了解，仅在云锡集团井田范围内，就还有126家民营锡矿，其中多数证照不全。至于整个个旧地区现在究竟有多少个锡矿，谁也说不清楚。
私营锡矿单纯追求经济利益，基本没有考虑职业危害的工程防护，没有建设井下机械通风系统，仅仅依靠自然通风。而个旧锡矿开采的历史经验证明，没有完善的工程防护措施，就不能有效排除尘毒物质，不能保护劳动者免受危害，就会导致锡矿矿工肺癌和尘肺病患病率增加。并且，这些私有锡矿不履行法定的工人职业危害防护和工人权利告知义务，利用劳动者、特别是农民工缺乏安全知识的弱点，获取不当利益，而将职业病危害的后果转嫁给劳动者和社会。这是导致个旧职业病防治工作严峻，锡矿农民工矿工肺癌多发的根本原因。
我们调查发现，目前，在云锡集团井田范围内的126家民营锡矿中共有较为固定的农民工1万48人。坐落在其他地方的各民营锡矿和冶炼企业使用的农民工，由于地方政府没能提供资料，无法得出准确数字，但据有关人员说，截至去年所发《安全生产许可证》的140多户锡矿使用农民工约有2万5000人。以上两类相加总数为3万5000人左右。若再考虑当地还存在一些根本无证的小锡矿，估计个旧地区从事锡矿开采作业的农民工总数大概有4～5万人。
云锡集团现使用农民工3750人，在待遇上实行了同工同酬，也按照有关规定实行了职业健康检查监护，现正在办理工伤保险参保手续。在云锡集团井田范围内的126家民矿中，近2年来也有超过20户企业委托市州有关部门进行了健康体检，有近2000名农民工参加了工伤保险，其余农民工一般按照规定办理了意外伤害保险。但其他民营锡矿的农民工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据调查，个旧市2006年为各行业劳动者所做职业健康体检总数为2416人，全市参加社会保险的锡矿约80 户、2000名农民工，这个数字未达到个旧锡矿使用农民工总数的10%。由此可见，绝大多数民营锡矿未给井下作业的农民工进行职业健康体检，也未办理工伤保险，这些劳动者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保障。
职业病防治监管薄弱
随着多种所有制经济形式的发展和用工制度的改革，大量的农民工还将继续进入公有和私有锡矿，成为锡矿矿工的主要组成部分。锡矿农民工职业健康监护工作如果跟不上，职业病问题将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给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
与此对应的是，目前政府职业病防治监管薄弱。有关部门的职业病防治监管职能交叉，职责不清。卫生部门认为在有关文件下达后，工作场所监管已由安监部门负责；安监部门没有专业人员、设备和技术力量，无力监管。这种双方职责不明，互相推诿的情况，造成了职业危害现场监管处在无人负责的“真空”地带，致使对矿山具体数目、职业病防护设施数量和运转情况、接毒人员数尤其是农民工人数、农民工参保人数等基本情况都不清楚，职业病防治工作存在极大漏洞。
此外，劳动者自我防护意识也比较淡薄。部分接毒人员(主要是农民工)由于缺乏相关科学和法律知识，不知道参加职业健康体检的重要性，也不愿参加体检；加之农民工流动性大，临时性、季节性强，用工主体不明确，用工情况难掌握，成为职业病防治工作的难点。
作为一个责任政府，要想构建和谐社会，就必须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与保护劳动者健康的关系，把保障劳动者健康作为执政为民和建设和谐社会的重要工作，高度重视职业病防治。目前，当务之急是应该尽快理顺职业病防治监管体系，建立健全劳动安全卫生责任制，明确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在职业病防治中的职责，使各项工作落在实处。同时，采取有力措施整顿采矿秩序，坚决打击、取缔非法锡矿，整顿合法锡矿，规范矿产资源的发放，明确矿体开采主体，鼓励规模经营。结合整顿采矿秩序，强制要求所有锡矿投资建设井下机械通风系统等防尘防毒工程设施，消灭自然通风矿井。切实做好职业病防治工作，维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依法组织他们进行职业健康监护体检，并支付费用；为他们投保工伤保险等法定保险，维护他们的安全和健康权利。
编辑 余茂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