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南疆的气温虽有回升,但屋外的风还是那么厚重,吹起来让人感到有些透骨的凉。县安监局局长老王骑着摩托车,带着火车头帽在奔跑着。他鼻子下的胡子上挂满了小冰晶,把胡子和帽子的前面染成了白色。老王手有些僵,不听使唤。他真想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突然,老王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把摩托车靠边停下,打开了手机。一看是杨副县长的,他赶紧接通:“噢,杨副县长,你好,有什么事?”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不在局里,还在外面,事急吗?”老王问道。
“你快回来。”
老王听了说道:“好,我马上回来。”
他到了机关大厅,连帽子也没摘,就一口气跑到杨副县长办公室门前,“嘭、嘭”敲了两下。
“进来。”
屋内只有两个人,杨副县长和红四清棉纺厂的老板老李。老李左手食指和中指缝内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他向左侧着身子,左胳膊放在左腿的膝盖上,绷着脸,没说话。老王好大的一个人进来,他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老王刚一坐下,杨副县长就问:“你出去做什么去了?”
老王说:“到机械厂去,那里好久没去了,去看一下。”
杨副县长说道:“还是那事,小王要求转院。”
老王问道:“现在人怎么样?”
老李活跃了:“还能怎么样?人很清醒,能走路,就是不会说话。医生说得半年时间养才行,现在转了也没有用。”他像排击炮一样,一口气来了一大串。
老王问道:“医生怎么说的?”
“那还能怎么说?养呗,可那人就是不同意。气死人了,都花了十几万了。”老李明显有些不高兴。
老王听了,心里就像烧得很旺的一盆火一样,火苗直往上窜。他压了压火说道:“这下有些急了,现在急有什么用,平时把工作做扎实些,哪有这事。”
杨副县长听了,还没等老李开口,他就发话了:“你说怎么做才不让他掉下来?上去了四五个人,就他下来了。”
“马厂长在下面不停地说着,他还要掉下来,你说让我们怎么防?”老李接着说道。
老王看了一眼杨副县长,想张口还觉得不妥当,这下老李给了借口,他趁机来了一阵子:“你的厂是什么时候建的?”
“五六年了。”
“以前锅炉房在冬季冻过没有?”
“冻过,每年到了四九都要冻。盖了五六年,都没问题,就他不小心才掉下来的。你说让我怎么防?”
“怎么防,好防得很。你夏季在上面加一块彩板不就行了,不让他上去,他能掉下来?不就是想省一块板子钱吗,这次花的钱能买几块板子?”
“几块板子,二十块也用不完。”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呀永远都没记性。十几万元的学费没交够。”老王说道。
“这不能怪我,那几天他本身就有问题。”老李说道。
老王故意问道:“什么问题?”
“他老婆跟人家老板跑了,整天晕头晕脑的,要不他怎么会掉下来呢?”
“是呀,我说你只会挣钱,不顾安全,你觉得亏着呢。在安全管理方面,日本人专门设有发泄室,当职工上班时发现有情绪,就让职工先到发泄室,等职工情绪稳定了,才能进车间。你们知道他思想有问题,还安排他从事高处作业。就那么三指宽的一个梁,谁能保证不出意外。”老王不客气地说。
老李接着话茬说:“这些我哪能知道,我不可能什么都管!”
“你是老板,你不管让谁管?大冬天,篷布放在外面,天冷了,冻得硬硬的。他上去盖篷布,还戴着手套,谁会保证在拉的过程中不松脱。这些你肯定不会去想了,因为他不值钱。”老王有些生气地说道。
“噢,可能是这样,手抓脱了,摔下来的。”老李说道。
“好了,不扯了,扯那有什么用,你就说说这事怎么解决?”杨副县长不耐烦地说道。
老王瞟了杨副县长一眼,不想再说什么,但考虑到日后的工作还需要他支持,就停了一下说道:“那还能怎么样,让老李去医院,征求一下主治医生的意见。如果不严重,就不转院。如果严重,就遵医嘱吧。”
老王说完,站起了身,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屋里一片黑暗。走到了楼道,向前望去,楼道的光暗暗的,就像有一块彩板沉沉地压在心口上。
编辑 宁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