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大爆炸

因设计安装煤气管道的失误，导致掩埋层塌陷压断管道，泄漏大量丙烷

丙烷比空气重，随着沙石的缝隙流入维达大厦的地下室

随着空调维修人员维修空调电源，电流引爆了囤积在地下室的丙烷

　　1996年11月21日，波多黎各圣胡安市的街头人潮涌动，由于临近圣诞节，购物者随处可见。突然，维达大厦传出一声爆炸，响彻天空。放眼望去，街道上人仰马翻，一片狼藉。由于维达大厦坐落在繁华街区，因此这场爆炸带来的后果极其惨重——80多人受伤，33人死亡。

　　圣胡安市是地球上人口最为密集的岛屿城市之一，这场爆炸震惊了全世界，也由此为城市基础设施改造带来了一系列改革。

神秘的怪味

　　1996年11月14日上午，位于维达大厦一层鞋店的店主奥尼尔闻到了一股怪味儿，他循着这股气味来到了大厦的地下室。起初，奥尼尔以为是煤气泄漏。可是据他所知，这座大厦从来没有通过煤气。

　　维达大厦有6层高，是普通的钢筋混凝土结构，高33m，宽17m。大厦建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堆放着奥尼尔鞋店的库存产品，其余几层是公司的办公场所。

　　当天上午8点22分，奥尼尔觉得气味越来越大，于是他打电话给当地的圣胡安煤气公司，报告了这一情况。1h20min后，一名煤气技师带着煤气探测器来到维达大厦。

　　技师仔细检查了地下室的每个角落，但煤气探测器并没有检测出煤气泄漏的迹象。于是他推测气味一定另有来源——也许是大厦的下水道。因为多年来，波多黎各的基础设施一直不尽如人意，排水系统因连年缺乏资金而几近失效。

　　11月20日，凌晨6点45分。奥尼尔再次闻到了那股神秘的怪味儿，气味相比6天前更加浓烈。于是他又来到地下室查看情况，走下楼梯后，奥尼尔发现根本无法进入，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双眼被一股气体“糊住了”。于是他转身回到店里，再次给煤气公司拨打了电话。

　　90min后，一组工作人员抵达维达大厦。技师们都闻到了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的怪味，但他们觉得这股气味闻起来更像是鞋的味道。因为地下室里堆放着大量奥尼尔鞋店的鞋子，散发出刺鼻的混合气味。

　　于是技师们又来到户外，按照标准规程检测路面下的土壤里是否含有煤气。他们在地面上钻了18个孔，插入煤气探测器，但是都没有检测到煤气。于是，他们收工返回了煤气公司。

突然的爆炸

　　1996年11月21日，挥之不去的怪味儿还弥漫在维达大厦四周。这一天是星期四，8点半刚过，维达大厦的办公人员陆续前来上班。此时，包括办公人员和顾客在内，大厦里总共有将近50人。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早晨，突然一阵威力巨大的爆炸从维达大厦传出，巨大的冲击波殃及维达大厦方圆100m2的地方，场面触目惊心——繁华的商业街顷刻间变成了骇人的灾区。街道上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扬尘过后，遭受重创的维达大厦露出了真面目——大厦的地下室、一层和二层只剩下了钢筋混凝土结构架。爆炸过后没多久，当地消防队和警方就赶到了现场。

　　几天来，营救人员一直在废墟上四处搜寻，但是找到生还者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人员的生死主要取决于他们在爆炸发生时所处的位置，位于地下室的人最惨，整整两层的混凝土在他们头顶坍塌。

　　爆炸发生5天后，也就是11月26日，营救行动仍在继续，此时死亡总人数已经攀升到了29人。随后，营救人员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工程师认为整座大厦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营救人员身处险境。

　　工程师希望警方总指挥立刻停止营救行动。他们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用钢筋结构加固摇摇欲坠的大厦。但是，营救人员无法排除楼内仍有生还者的可能性。

一一排除假设

　　警方总指挥别无选择，只得停止救援，命令工程师们开始动工加固大厦。最终，这场事故导致33人死亡，伤者达80多人。

　　爆炸发生27天后，营救人员进入了维达大厦的地下室。这场灾难到底是如何发生的?爆炸的原因又是什么呢?这可能是个意外，也可能是犯罪。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局的专家们组建了调查组，查尔斯任组长。当地人担心，随时可能会再次发生爆炸，因此调查组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调查组利用电脑模拟技术再现爆炸现场，通过缜密的调查揭示爆炸发生的原因，了解一家普通的鞋店为什么成了可怕的爆炸源。此时此刻，查尔斯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大厦里很可能被人埋放了炸弹，也可能是有人蓄意纵火。

　　调查员知道炸药爆炸后会留下泄密的弹药残渣，于是他们采集了样本，然后将所有证据送往实验室进行详细分析。检测结果将证明，这起爆炸是否源自炸弹。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同时，调查人员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呢?会是有人蓄意纵火吗?

　　调查组仔细检查了维达大厦里的焚烧痕迹，采集了更多样本，他们正在寻找汽油或者打火机液之类的易燃液体，这些都是纵火犯常用的燃料。当实验室的检测报告出来时，事情出现了转折——调查人员没有发现任何烈性炸药或是爆炸原料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任何蓄意纵火的证据。

　　检测结果出来了，调查人员排除了恐怖分子埋设炸弹、非法私藏鞭炮以及蓄意纵火这几个原因，他们需要更深入的调查。

千头万绪的调查

　　进入大厦后，调查小组不仅要查看大厦的受损程度，各个裂缝的位置，还要查看爆炸对大厦的承重墙、钢铁结构架和大厦里面的其他设施造成了怎样的破坏。

　　查尔斯要求调查组尽可能走访所有的目击证人。最后，调查组收集到了110条证词，目击者虽然众说纷纭，但基本上都提到了“怪味”。现在，只剩下一个似是而非的推断了——某种大量聚集的可燃气体，不知何故被点燃，从而引起了大爆炸，摧毁了整座大厦。

　　调查组已经证实这座大厦没有通煤气，而且之前煤气技师们已经检测过好几次，证明没有煤气泄漏。如果真是煤气泄漏的话，圣胡安市还有多少人身处险境?还有多少幢大厦正濒临爆炸的危险?

　　调查组推断，维达大厦存在的可燃气体可能有两种，一是圣胡安煤气公司供应的丙烷;二是下水道里的天然气，比如甲烷。查尔斯并没有先行检查大厦的下水道，而是检查了大厦的废墟，以找到爆炸源，因为这样就可推断出是何种气体引发了爆炸。来自煤气管道的丙烷比空气重，因此会下沉聚集在距离地面较近的地方。来自下水道的甲烷比空气轻，因此会上升。如果运行受阻，无法扩散，甲烷就会聚集在屋顶。

　　煤气公司声称，甲烷可能聚集在了一楼闲置空间人造天花板的上方。于是，调查人员立刻前去查看。他们在此看到了一根巨大的钢铁横梁。爆炸过后，这根钢铁横梁虽然没有断裂，但是严重变形了，钢铁横梁足足弯曲了15cm。调查人员立刻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因为它下方发生了爆炸。比空气重的丙烷会是造成这场重大灾难的罪魁祸首吗?圣胡安煤气公司对此说法表示强烈反对。

　　查尔斯命令调查组钻孔打洞，检测土壤里是否含有煤气。结果令人吃惊——他们在大厦周围的土壤里检测到了高浓度的丙烷!如果丙烷真是凶手，那么这些丙烷来自何方呢?

　　调查组查看了维达大厦四周的所有地下管道设施，发现但是除了煤气管道之外，地下还有两条给水管道、一条排水管及无数电话线管和电线管道，总共20多条管道。

　　当调查组开始按照地下管道设计图挖掘时，他们遇到了另一个障碍——发现了很多“无主管道”，这些废弃管道给事故调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真相逐渐显现

　　在地下管道中，调查组利用氮气测量，最终发现了多处泄漏痕迹。大厦地下室的可用空间是991m3，经过氮气测量，调查组发现所有泄漏气体的总和还不及地下室体积的1/10。这意味着调查组未能找到有可能提供爆炸所需的气体的源头。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查尔斯不得不转变思路——会不会是某个未经标注的煤气管道发生了煤气泄漏?煤气公司对此坚决予以否认。经过仔细寻找，调查组找到了一份在管道安装现场绘制的地下管道设计图，上面有一条管道在最终的总设计图上并没有标明。这条长达24m的煤气管道于11年前铺设，一直通到大厦的地下。罪魁祸首会是它吗?

　　调查组利用安全的惰性气体，检测出这条管道的确发生过煤气泄漏，而且还是严重泄漏——每小时大约泄漏2.8m3的丙烷。

　　调查人员发现，这条煤气管道在安装之初就处于弯曲紧绷的状态。另外，这条管道的下面还新铺设了一条给水管道。查尔斯立刻推断：在铺设好给水管道，重新填埋好土壤之后，原本支撑煤气管道的土壤就会下陷，无法给予管道更多的支撑，因重压早已弯曲变形的煤气管道再也承受不住。而管道的煤气输送量在不断增加，土壤又因为雨水的侵蚀在不断下陷，这样一来，这条管道就彻底失去了底部的支撑力量。最后，塑料煤气管道断裂了。

　　这些泄漏的煤气是如何到达奥尼尔的鞋店的呢?由于丙烷能像水一样在地下流动，于是调查组从管道泄漏处抽取了气体进行试验。调查组发现丙烷沿着阻力最小的通道穿行，并通过管道周围松散的土壤向周围扩散，泄漏的丙烷气体顺着给水管道周围的土壤向下渗透。查尔斯意识到，有些丙烷可以通过地下的某些电线管道抵达维达大厦的电表室，而鞋店的地下室恰好位于这些电线管道的末端。于是，这个地下室就成了丙烷的最后栖息地。

　　如果这一切都成立，那么圣胡安煤气公司的技师们当时为什么没能在户外的土壤里检测出泄漏的煤气呢?

　　几天前地面上的煤气探测孔现在依然清晰可见，调查小组重新检查了这些探测孔，看是否出现了严重错误。结果令人震惊，煤气公司的技师们难辞其咎——煤气探测孔的深度没有一个超过46cm，这根本无法检测到地下泄漏的煤气。因为煤气管道一般都铺设在1m左右的地下，而丙烷又比空气重，46cm的煤气探测孔是没法检测到丙烷的。

　　但是煤气公司拒不承认他们的探测孔太浅，调查小组走访了当时负责钻孔的煤气公司技师，他们竟然全都认为46cm就是正确的探测孔深度。

　　除此之外，查尔斯还想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出现了差错。例如，为什么煤气探测器检测不到地下室的煤气呢?

　　煤气探测器在检测煤气泄漏之前，必须要拿到未受污染的户外进行调试。只有这样，它才能检测到丙烷或其他气体。煤气公司的技师们进入鞋店之后才开始调试煤气探测器，当然就没法检测到室内的丙烷了。这是煤气公司的又一次失职。

　　爆炸又是怎样发生的呢?火源在哪里呢?调查人员在地下室的空调附近发现了爆炸的痕迹，黑色的残渣表明爆炸始于这里。随后，调查组又发现了更为确凿的证据——自动调温器的控制线已经老化，正是这老化的电线引起了火花。

　　圣胡安煤气公司的技师在工作中连续两次出错，最终导致大量危险的丙烷聚集在维达大厦的地下室。地面附近，自动调温器的老化电线迸出火花，点燃了几周以来聚集在这里的丙烷，引发了大爆炸。这次爆炸释放出来的能量相当于引爆148kgTNT炸药。

艰难的举证

　　这是波多黎各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大爆炸，共有33人丧生。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事故责任方圣胡安煤气公司声称，此次调查存在瑕疵，他们认为罪魁祸首是甲烷。

　　如果调查小组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证明这起爆炸是丙烷引起的话，圣胡安煤气公司将顺利脱身。事关正义和数百万波多黎各人的安全。于是，调查小组开始了艰难的举证。

　　6个月后，维达大厦被彻底拆除，证据终于浮出了水面。

　　在废墟中，调查人员找到了一块石板，它的内侧曾是地下室天花板的一部分。石板上有奇怪的印记，这些印记是鞋印，这表明爆炸发生时，鞋被炸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上。这说明引起爆炸的绝不是甲烷，甲烷比空气轻，它会聚集在屋顶。爆炸时，鞋子应该被炸到地下。

　　经过长达6个月的辛苦调查，这起令人震惊的爆炸事故终于划上了句号。调查报告指责圣胡安煤气公司没有严格培训其雇员，建议让这些雇员重新接受职业培训，并定期接受考核。

　　这场灾难的调查工作极大地推动了圣胡安的城市改良建设。全市90%的地下煤气管道被拆除，同时政府还引进了全新的电脑绘图系统。现在，波多黎各的任何施工单位在进行路面施工前，都会接到告知他们地下管道准确铺设地点的电话，这将有效防止因管道断裂、煤气泄漏而导致大爆炸的惨剧再次发生。

　　编辑 杨 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