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铁4号线扶梯事故追踪

　　2011年7月5日9时36分，北京地铁4号线动物园站自动扶梯发生设备故障，本来上行的电梯突然静止，又变成下行，且速度不断加快，导致正在搭乘电梯的乘客摔倒挤压，事故造成一名13岁男孩死亡，30人受伤，其中2人重伤。

失控的扶梯

　　京华时报记者的报道还原了此次事故的经过。据亲历者齐女士介绍，7月5日上午9点半，她带儿子前往动物园游玩，从4号线地铁下车后，乘坐A出口上行扶梯。当扶梯行至中间位置时，随着“咔嚓咔嚓”几声响动，扶梯出现猛烈颤抖，“我以为是齿轮卡住了，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有乘客发出尖叫，大家惊慌失措。扶梯随之静止，又变为下行，且速度不断加快。

　　齐女士说，她左手搂住儿子，右手把着扶梯扶手，试图保持平衡，可自己还没站稳，就见扶梯上面的人因站立不稳往下摔。齐女士用双手护住孩子，随即被摔下的人撞倒失去重心，众人相互挤压，连滚带爬地摔到扶梯下。

　　“孩子的脑袋磕破了我的嘴唇，但我不敢放手，一直死死地抱着”，齐女士称，整个过程不到10s，她不知被撞了多少下。据了解，齐女士除嘴唇出血外，腰部受伤，但伤势不算严重。齐女士的儿子因受到母亲的保护，伤势并无大碍，在经过治疗后于7月5日下午出院。

　　王女士是事发时站在扶梯最高处、最后一名摔倒的伤者，据她介绍，扶梯倒转时，她转过了身没有立即摔倒，而是在扶梯运行至底部时，摔在其他乘客的身上，因此并未受重伤。

　　王女士说，扶梯仍持续空转了近10s，随后才静止。她从地上爬起，看到至少有二三十人的身上都沾着血迹，其中包括多名孩童。其中，有人手抱头部蜷缩在地上，有人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一些孩子大声哭喊着。各种包裹和零食等物品散落一地。一些围观者跑到地铁办公室求助，许多人掏出手机报警。半分钟后，两名地铁安保人员赶到，有家属冲上前怒斥保安，保安急忙掏出对讲机联络。随后，多名工作人员赶来，“他们看到这种场景后都傻了，全傻傻地站着，也不知道怎么办”，随后，有工作人员上前搀扶伤者。

事故原因

　　7月7日晚7时30分，北京市政府新闻办公室联合北京市交通委、北京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北京市卫生局、京港地铁、北京市轨道交通建设管理公司等召开发布会，通报北京地铁4号线电扶梯事故处理进展。

　　北京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副局长张巨明在会上表示，事故中出现故障的奥的斯电梯存在设计、制造缺陷。张巨明说，经过调查，事故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固定零件损坏，驱动主机发生偏移，驱动链条脱落，造成扶梯下滑，具体原因正在委托国家电梯质量监督检验中心进行质量检验。目前可以初步认定，此次事故是因为奥的斯此型号电梯存在设计、制造缺陷，以及电梯维护保养不到位造成，奥的斯公司对此次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事故因何频发

　　类似7月5日发生的电梯故障在北京地铁并不是第一次。2008年3月4日、2009年12月8日，北京地铁曾连续发生电动扶梯故障，造成多名乘客受伤。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就在2010年12月14日，与此次事故电梯同一型号的电梯，在深圳地铁1号线国贸站同品牌扶梯突然停顿后逆行，造成24人受伤。2011年7月10日21时，由港铁运营的深圳地铁4号线清湖站的上行扶梯运行至1/3处后，突然停顿后逆行，扶梯上的乘客猝不及防摔下，造成4人受伤。在现场看到电梯没有中文铭牌，仅在踏板上有CNIM字样，据媒体报道，该电梯的生产商是法国公司。面对不断出现的事故，人们不禁要追问，相似的事故因何频频发生?

　　在7月7日召开的北京地铁4号线电扶梯事故处理情况通报会上，张巨明说，2010年深圳地铁事故发生后，国家质检总局包括北京市质监局专门下发文件，要求奥的斯及所有北京市1.4万部滚梯的使用和维保单位吸取教训，认真排查，消除隐患。但遗憾的是有部分维护保养单位没能够做到仔细的排查，仍然存在事故隐患，所以才出现了7月5日这样的事故。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事故隐患排查流于形式呢?《北京晚报》记者的相关调查，为解释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思路。根据《北京晚报》记者的探访，发现电梯事故多发背后是低成本维护保养造成的恶性循环。负责维护保养的第三方公司报价超低，导致成本大幅压缩，维护保养流于形式，甚至根本都没有维护保养。一家主营电梯安装维护保养公司的负责人表示，由电梯厂家维护保养的费用大约是电梯使用单位保养的2倍，“人家的摊子大，用钱的地方也多，我们就可以省很多费用。”这位负责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如果是厂家维护保养，一部电梯一年的维保费用大概为7000元左右，高的甚至达到1万元，而由第三方维护保养却能将费用压缩到3500元甚至更低。“电梯使用单位为节约资金，维保公司又要在竞争中招揽业务，双方一起压低维保价格，只能导致维修保养电梯质量大幅缩水，一些低价质劣的维保已在行业中出现。”在这样的价格中挖掘利润空间，难免要以牺牲质量为前提，导致该换的部件还能凑合使用的情况下就不去更换，从而给电梯埋下了安全隐患。

　　低成本的维护保养令人触目惊心，而电梯维修工的素质更令人心寒。2007年，北京市发布《电梯日常维护保养规则》《电梯安装维修作业安全规范》《电梯安装、改造、重大维修和维护保养自检规则》3个地方标准，用以规范约束电梯维护保养、检修中的行为。专家表示，应该是持有《特种设备操作证》的专业人士才可以进行电梯维护保养。但实际上，“报名不需要什么条件，也没有门槛。培训也不需要在学校进行，只是在质监局组织的考试前两三天集中培训，然后带到电梯现场去实践一下，考试时由质监局统一考场。”一家培训学校的老师表示，报名后，学校会给学员书籍和资料，学员自行学习，考前再集中培训。到目前为止，学校多年报考电梯维修的学员中还未曾出现没有通过考试的现象，“就算第一次没有过，再交50块钱，还有一次补考的机会，肯定都能过，到时候就能拿到特种设备的操作证。以前报名是650元，现在优惠是550元，抓紧报名吧。”结果就是，相当多的电梯维修工虽然持有证件，但是他们的素质并未得到提升，甚至不具备操作技能。

反思事故

　　随着地铁在城市交通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地铁运营部门和安全主管部门也应升级安全观念，使之能与高使用率的地铁相匹配。以北京14条地铁线为例，每天客运量超过700万人次，在这样大的交通运行状态下，如何确保地铁运行安全，值得所有地铁安全管理相关部门思考。

　　据7月9日《新京报》报道，针对社会上称北京地铁发生事故的电梯使用的是轻载电梯传言，北京市轨道交通建设管理公司发布声明称，北京地铁采用的均是公共交通重载型自动扶梯，并公布了重载扶梯的标准。该标准为GB16899-1997《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的制造与安装安全规范》，目前自动扶梯的国标是模仿欧洲的标准，但此标准可能落后现行欧标十余年。有专家指出，国内人口众多，公共交通使用的自动扶梯所要承载的压力要比国外大很多。国内标准理所应当比国外要高。而事实却相反。

　　《中国电梯》在2009年8月的《EN 115-1:2008与GB 16899-1997两个标准的主要差异》(简称《差异》)一文中指出，欧洲标准1995年发布以来，进行了多次变更。最终在2008年7月正式颁布了EN115-1:2008(简称新欧标)。

　　《差异》指出，新欧标中新增了工作制动器和附加制动器制动减速度的要求，对乘客安全起到保障作用。对此，专家称， “这个标准在安全设置等多方面，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提高。”

　　“标准低”有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因素，但大量的“标准低”问题，却是“人为”的因素。就电梯而言，既然沿用了欧洲国家1997年的标准，人家“与时俱进”了，为什么我们不跟进?“人为”让标准落后，有“惰性”因素，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没将公众利益放在第一位。从这个角度上说，电梯标准“落后十余年”，不过是无视科学、忽略公众利益的一个侧影。

　　电梯对城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百姓出行安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就提醒相关部门，电梯国标绝不能一劳永逸。否则，“电梯惊魂”甚至“电梯夺命”事故，就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事故发生后，北京市质监局向各区县质监局(分局)和各相关单位和部门发出《关于立即开展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安全隐患排查工作的紧急通知》。一是要求各地铁、车站、机场及商场、超市等人员密集场所特种设备使用单位，认真落实特种设备安全主体责任，严格按照《电梯使用管理与维护保养规则》的要求，加强在用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的安全管理。督促电梯维保单位安排专业人员，立即对本单位的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进行一次全面认真的安全自查，消除安全隐患，确保特种设备不带隐患运行;二是要求各电梯日常维护保养单位立即对所维护保养的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开展全面检查，检查发现的安全隐患，立即采取措施消除，并及时将安全隐患排查的情况报所在区县质量技术监督局;三是要求各区县质量技术监督局、分局结合本区特点，对辖区内地铁、车站、机场及商场、超市等人员密集场所特种设备使用单位和维保单位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安全自查情况进行为期两周的安全督查行动。对于督查中发现未开展安全自查的特种设备使用单位和维保单位，责令限期开展自查并报送书面情况。对于未经定期检验、检验不合格或者达不到安全运行条件的设备，一律不得继续使用。

　　同时，在7月7日召开的北京地铁4号线电扶梯事故处理情况通报会上，北京市质监局副局长张巨明表示，为了保障北京地铁的安全运行，既要进一步根据国家的法律法规严格行政许可，也要加强管理，使电梯的使用单位严格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还要对电梯维保企业加强管理，提高电梯的维保质量和水平。同时，还要利用相关政策来促进老旧电梯的维修改造。应通过广泛的社会宣传，使社会各个方面对电梯的安全使用知识有所提高，安全意识能提升，来保障电梯的安全运行。

　　张巨明介绍，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已经专门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全国自动扶梯的使用单位立即停止使用4号线事故中发生故障的奥的斯品牌513MPE型电梯，联系厂家和保养单位对这一型号扶梯进行全面检查，消除安全隐患。通知要求，全国各地的质量技术监督部门要督促地铁、机场、车站、商场等单位立即对所使用的自动扶梯开展全面排查，采取有效措施，消除安全隐患。

　　编辑 韩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