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安不能袖手旁观了,他想上去,可是矸石却不停地往下落。他用矿灯照了一下,上面有个空洞,像老虎一样,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吞掉这里的一切。诸葛安知道,若是继续冒落下去,整个采场都有毁掉的危险。他不能再迟疑了,对二鬼子说:“快递拌子。不,换矿柱。”又“啪”的一声,原来是矸石砸在了矿帽上。
一棵又一棵矿柱搭在冒落的空洞里,像个“井”字型的木垛,一层、二层、三层……八层,不知为何,那矸石不往下掉了,冒顶被控制住了。
诸葛安从木垛下来,脸上、手上都是血,衣服划破了,矿帽砸瘪了,由于过度紧张,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吴胜对诸葛安说:“老队长,亏你在现场,否则,采场非大冒顶不可,那经济损失不必说,弄不好会拍住人呢?”
“呼啦啦——”一群汉子把诸葛安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鬼子深怀感激地说:“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你艺高人胆大,采场肯定保不住!”
诸葛安果敢处理了冒顶事故,此事在矿上引起了轰动,矿长高歌在罐笼口亲自迎接他凯旋归来。
艾美听说后,赶忙跑到了矿上。见丈夫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艾美心疼地说:“啊呀呀,你看你成什么样了,吓死我了,不要命了!再说,那也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何必逞这个能!”边说边抹眼泪。
任凭艾美咋说,诸葛安有一定之规,他对付奇说:“付处长,找技术处商量一下,液压支柱档距太大,应再缩短些!”付奇点头称是。
“饿坏了吧,快叫嫂子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喝点儿酒压压惊,再美美地睡上一觉!”看看,二鬼子也学会关心人了。
诸葛安看了吴胜一眼,不放心地说:“注意观察,发现顶板来压,再补上几棵矿柱。”
这天夜班,不知诸葛安是不放心,还是惟恐顶板闹妖,他又出现在了采场里。
二鬼子调皮地说:“呵呵!有你在采场,就好像有了‘定海神针’一样!”。
这两天,东一采场又犯毛病了,瓦斯时高时低。
诸葛安守在采场,惟恐瓦斯出来捣乱,他对吴胜不客气地说:“唉!瓦斯再不降下去,只好停掌子了!”吴胜却笑笑说:“别呀,眼瞅年底了,再停掌子,就更完不成任务了,你扬扬手叫我们过去吧!”
诸葛安非常理解吴胜的心情,他当队长这两年,点儿背,不是遇到“压头”(煤层间的岩石),就是使用液压支柱,采场从未消停过,加上瓦斯有意跟他捉迷藏,生怕出个一差二错。他心里好像有个魔鬼缠着他,就连做梦都经常被吓出一身冷汗,家人都跟着他提心吊胆。
吴胜在井上,跟通风区商议了一阵子,叫他们调解一下风门,加大了采场的风量。吴胜恐怕采场有问题,见一链空车从眼前掠过,他连想都没想,竟然蹬车了。诸葛安碰巧发现了他的违章行为,咋办?按章办事,又于心不忍。诸葛安拍了一下大腿,脱口说了一句:“吴胜啊吴胜,你咋叫我抓个正着。”吴胜是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只要采场能出煤,罚点儿款也没什么。
快下班时,诸葛安对吴胜说:“我去局里培训,采场交给你了,你可要提高警惕,不要松懈,千万别让瓦斯超标,头脑一定要清醒啊。否则,可不光是停采场,到那时,你想完成任务都不可能。”
吴胜知道诸葛安说得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安监处长付奇听了诸葛安的汇报,自然对东一采场严上加严了。在他学习期间,把安全员王大黑派到了那里。
王大黑也像诸葛安一样,守在瓦斯监测器旁。瓦斯好像专和他作对似的,时高时低。不知为什么,瓦斯就像七月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瓦斯监测器每叫唤一声,吴胜的心像针扎似的,急三火四地跑到王大黑跟前,“咋办,是否停掌子?”王大黑瞅了吴胜一眼,没吱声。意思是说,如果再叫,就得停止作业。
吴胜眼看着刮板运输机的煤炭,如黑色的河流源源不断,那可是国家工业的粮食呀!岂愿停掌子呢,他对王大黑说:“哥们儿,看你的了,保俺队完成任务,我单独请你到‘龙凤大酒店’喝酒如何?”王大黑没吱声。但他心里害怕,万一叫诸葛安逮着,非但酒没喝着,反倒把安全员这个职务给撤了,哪个多,哪个少呀?他也老大不小了,会算这个账吧!
赶巧,王大黑拉肚子了,不到一个钟头,拉了四五次。他躬着腰,疼得直冒虚汗。没办法,吴胜叫三秃子给他送到井上。不知为甚,王大黑耳畔老是响起报警声。到了井上,他去了卫生所,没忘给安监处打电话,说东一采场瓦斯时高时低,密切关注呀!
付奇本想打电话给诸葛安,转念一想,不行,人家好不容易去培训班学习,哪能再劳驾人家呀?于是,他打电话给吴胜,叫他密切注视瓦斯情况,发现情况马上汇报。明儿个,王大黑去不了,我再派个安全员!
电话刚撂,那该死的瓦斯监测器又叫了一声。
吴胜怔住了,脸色腊黄,随口骂了一句:“看来,今天又得欠产了!到年底还有三天,再欠下去,60万吨怕是没戏了,甭想得超产奖了!”
二鬼子凑到吴胜跟前,对吴胜耳语了一阵子。
吴胜没走几步,又踅了回来,瞪了二鬼子一眼,并甩出一句:“你守在这里!”
“守在这里?”二鬼子心领神会,噗哧一声,笑了。
平常,二鬼子下井老是披件棉袄,不知是他怕冷,还是有他用。
“吱——”二鬼子忙将棉袄捂上了,瓦斯监测器立马不吭声了。
掌子面又像往常一样,刮板机驮着“黑金子”匍匐前行,多像一条长龙啊!
诸葛安神出鬼没,又出现在了采场。当他走到二鬼子跟前,大声问道:“你在做啥呢?”
二鬼子嬉皮笑脸的,其实,他心里直打鼓,特惧诸葛安。想站起来,怕露馅;不站起来,又编不出恰当理由,真是骑虎难下。
诸葛安躬着腰,把棉袄揭开,那瓦斯监测器有意跟二鬼子做对似的,“吱——吱——吱”,叫得可欢了,不在调上,难听死了。
这时,他猛吼了一声:“你们看看,瓦斯超标,还用棉袄捂着,找死咋的,亏你想得出?”二鬼子脸黄了,汗珠也淌下来了。没啥说的,认罚吧!这事叫他给办砸了,笑容僵在脸上,比哭都难看。
吴胜赶到这儿,又向诸葛安赔不是又做检讨,“老队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先别说这些了,停掌子,待正常了再生产。”诸葛安说着,大步走出了采场,向付奇做了电话汇报!
诸葛安把东一采场给停了。队长吴胜和二鬼子等人,擅自用棉袄捂瓦斯监测器,集体违章,均被处罚。安监处长付奇发了个“通告”,大标题是:怕瓦斯超标,用棉袄捂瓦斯监测器,集体违章,东一采场35人被罚。名单如下:吴胜罚款3000元,二鬼子罚款1000元,余下32人每人罚款200元。诸葛安也来凑热闹,他因对采场监督不力,自动罚款1000元。
那天,艾美当班,听姐妹说,她那口子是个大傻冒,哪有自个儿找罚的呢。
艾美属于炮筒子,点火就着那类的。她丢下手中的活儿,去安监处门前看个究竟。果真如此,她指着诸葛安的名字,骂了一句:“天下第一傻!”她气咻咻地跑回了矿灯房。
下班回家,艾美像个大法官一样,“开庭”了:“诸葛安,你自己罚自己,是不是没事找事呀!”艾美说这话的时候,瞪着眼,凑到诸葛安跟前,像个好斗的公鸡似的,差一点儿挠他。
诸葛安主意正,只要他不搭言,任凭她急风骤雨,这架还是打不起来的。
艾美故意往诸葛安身边挪,诸葛安往后退,竟然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按说,别再吵吵了,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哭起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你个大傻冒,别说姐妹都这么说,连她们的头儿也这样认为。今儿个,我非叫你把那1000块钱要回来不可,否则,咱俩没完。如果你不要,我找你们处长要!”
听说她要找处长付奇理论,或许胸中的怒火像气球一样超过极限了,如火山一样迸发出来,诸葛安实在是受不了。他扬起巴掌,本想扇过去,不知那巴掌却砸在饭桌上,只听“哗啦”一声,所有的碗筷全部掉在了地上,那饭桌出现个大窟窿。这下子,艾美哭得更厉害了,肩头一抖一抖的。继尔,她蹿腾开了,张牙舞爪,像要吃掉他似的。亏他闪躲及时,否则,肯定会弄个“满脸花”不可。
这是一场恶仗,艾美跟诸葛安从傍晚一直打到半夜,盆儿碗儿乒乓乱响。“好男不跟女斗!”诸葛安狠劲摔了下门,匆匆地下楼跑到单身宿舍去了。
单身宿舍管理员老杜见诸葛安来了,开着玩笑说:“我们这里,怕是没有事故隐患吧?!”一句话把他逗乐了。“好呀,你是回家,还是在这歇着,要不咱俩下一盘如何?”不管诸葛安同意不同意,硬捺他下棋,或许诸葛安心里有事,心思根本没在棋上,第一盘竟然稀里糊涂地输了。
第二盘,老杜本想给诸葛安剃个光秃。没承想,诸葛安是个顶认真的人,不管是做队长,还是做安全员,都是顶呱呱的,下棋也是如此。
刚开始,诸葛安的马叫老杜给吃了,老杜得寸进尺,结果落入诸葛安的陷阱,直到全面围剿,老杜节节败退,只好推棋认输!
老杜仍埋着头,回想这棋输得有点儿不明不白,非要向诸葛讨个真谛。
诸葛安笑笑说:“这跟安全一样,井下瓦斯超标了,人家牵着你的鼻子走,不是瓦斯爆炸,就是煤与瓦斯突出,你想反悔都反悔不了!”
“这么说,你的战术是,密不透风、严丝合缝了?”
“不光是这样,还有,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杜若有所思,他摸了摸光头儿,睃了诸葛安一眼。(未完待续)
编辑 宁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