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寻机

　　1987年11月27日，一架南非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正从中国台湾返回南非本土。

　　这是一架改良版波音747飞机，又称为“勘比机”，意为二合一，它兼有客运飞机与货运飞机两种职能。根据客运量和货运量的不同，飞机的内部结构能自由调整。和普通波音747飞机一样，“勘比机”机身下也有巨大的载货区，可以装载6~12个货盘。载货区就在经济舱座椅后面，一门之隔。驾驶舱比机舱位置略高。

　　“勘比机”是南非航空公司飞机团队中的重要机种，特别适合远程航运。在南非种族隔离时期，为了抗议白人种族主义者创立的南非政府，数量众多的非洲黑人民众不允许南非航空公司从他们的上空飞过。这迫使南非航空公司只能绕开非洲，飞跃大西洋，进行远洋航行。南非航空公司的首选机型就是“勘比机”。

浓烟突起

　　27日，南非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295次航班搭载着159名乘客，同时还装载了6个大型货盘，正飞行在印度洋上。经过9h的漫长飞行之后，主机组人员回到了他们的岗位上，让轮值机组的人去休息。此时，距离飞行中转站毛里求斯还有1h行程。

　　刚刚完成换班，295次航班的平静气氛即被打破。货舱中突然失火，机舱里冒出了浓烟，烟是从载货区传来的。机组人员迅速赶到载货区，发现这里火势凶猛，整个机舱都已被浓烟吞没。大火沿着电路系统蔓延，造成了短路，电力系统报废了，很多机器都已经失灵。

　　机长盖伊立即下令，派机组人员按照失火检验单的指示进行灭火。然而机舱传来了更加糟糕的消息，浓烟越来越重，充斥了整个机舱，客舱内的乘客无法呼吸了。对于一个超大型的喷气飞机来说，把门打开，是避免所有乘客被浓烟呛死的唯一办法。为了救人，机组人员决定铤而走险。

　　机长盖伊紧急调整着高度，将飞机下降到了4500m的高空，以便机组人员能把舱门打开。这个高度的空气情况适合人类呼吸，同时，因为机舱内和机舱外的气压差异，机舱内的空气会迅速外流，而这个高度的气压不至于危及人的生命。现在，机长必须迅速将飞机的速度下降到每小时370km。如果超过这个速度，机组人员将很难把门打开。但是，这么贸然地把机舱打开，飞机将会遭遇强烈气流的袭击，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坠落海面

　　295次航班机舱内一片紧张，机长盖伊谨慎地驾驶着飞机，飞机速度正在急速下降，以便能够打开舱门。此刻，驾驶舱也灌满了烟，由于舱内没有可以通风的门窗，机组人员已经难以驾驶。

　　机长盖伊只剩下了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尽快在最近的机场降落，否则就会掉进海中。毛里求斯岛机场是前往南非的重要中转站，也是最近的机场了，但还有300km的距离。

　　295次航班飞机已经开始为着陆做准备。28日凌晨4：00刚过，毛里求斯岛机场空管塔台就接到了求援电话。现在，空管塔台的管理员开始向机长传达飞机紧急迫降所需要的参数。此时飞机距离机场还有265km。

　　凌晨4：08，塔台与飞机的通话中断了。随后的39min,空管塔台一直不停地呼唤295次航班，但没有收到任何答复。塔台正式发出紧急通知，召集了搜寻和救援小组，派出了几架飞机，连夜在海面上搜索。然而直到天亮，救援人员什么也没有找到。位于约翰内斯堡的南非航空公司只能宣布：295次航班因故延误。

　　28日下午，一架营救直升飞机首先发现了漂在海面上的波音747客机残骸，并在水中找到了8具尸体。

疑云重重

　　这起空难震荡了整个南非。南非航空安全委员会随即派出了事故调查人员，对这起事故展开调查。

　　南非各地媒体认为，很有可能是某些邪恶势力策划了这场事故。南非航空公司是一家国有公司，作为国家财产，它更多地被看成是南非政府的象征。所以，公众认为，有关这次空难的原因，很可能是飞机的载货区内藏有一枚炸弹，也就是说南非航空公司成了暴力袭击的对象，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蓄意破坏。

　　能否排除人为破坏的因素，调查组着手调查。在最初几天，除了在海面上找到了几块漂浮的残片，能够用来调研的证据非常少。在这些残留物中有3块手表，让调查组知道了灾难发生的大概时间。实际上，就在机长与塔台通话结束不到3min，悲剧就发生了。

　　接下来，专家对现有的残片进行了彻底的检查，特别留意上面有没有爆炸、冲撞面、腐蚀面或者熔化孔洞。而这些痕迹通常都是由烈性爆炸带来的极度高温造成的。不过，专家在这些碎片上没有找到任何爆炸物造成的焦痕。随后，专家又对空管塔台的电话录音进行了研究，机组人员在发现异常情况后，已经采取了紧急行动，直到飞机失事的22min里，没有迹象表明飞机遭到劫持。因为线索匮乏，调查陷入了停滞。专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飞机起火，也不知道飞机为什么发生坠落。

　　显然，最需要找到的东西就是舱音记录器和飞行数据记录器。同时还要尽可能多地找到各种残片，以便查清事故原因。可问题是，调查人员此时连飞机确切坠机地点都不知道，残片可能已经漂到了距离坠机地点很远的地方。不得已，调查人员找到了美国的同行，聘请了美国一家海上救助公司来搜索残骸和黑匣子。由于黑匣子的信号发生器是电池驱动的，7天后电池就会断电，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美国一位深水救援专家表示，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黑匣子，那么调查组将无法获得关键数据，找出整个空难的起因。

　　等到海上救助公司最关键的设备就位，调查人员立即潜入印度洋展开搜索。与此同时，调查人员又在找到的8具尸体上进行了测试和分析。他们发现所有死者的气管里都有大量的烟灰，而且，至少有两名死者是直接被浓烟呛死的。不但如此，调查人员还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就在机组人员与空管塔台进行联络时，已经有乘客被烧死了。

　　寻找黑匣子的工作还在继续，人们又开始对仅有的几块残片进行测试。就在找到的物品当中，一个被烧焦的石墨网球引起了调查人员的关注。只有当温度达到600℃的时候，石墨才会燃烧。这表明飞机出现浓烟时，机舱内的温度高到了怎样的程度。

　　调查人员从漂浮在海面上的众多残片当中，还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灭火器。 这个灭火器的外壳粘了一些奇怪的物质，经分析，这些物质居然是货舱专用拦护网的残渣。灭火器原本应放在客舱，这说明大火燃起后，机组人员把灭火器带到了货舱区。

　　是什么导致了295次航班飞机失事?是导线系统出了问题，还是货舱的某些东西发生了爆炸?重重疑问摆在了调查人员面前。

找到黑匣

　　要揭示灾难背后的真相，找到飞机残骸无疑非常重要，特别是黑匣子，是查清事故原因的重中之重。一连两个月，调查人员仍然没有找到任何黑匣子发出的信号。同时，仍然没有找到飞机残骸集中坠落的地点。在印度洋浩瀚广阔的海水下面，295次航班的客机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了。

　　直到295次航班失事61天后，调查才有了突破。调查人员利用先进的声纳系统，在4400m深的一处平坦海床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物体，可能是那架失事客机。

　　要在这么深的水下打捞物体非常困难，但调查人员没有其他选择。他们使用了一架遥控潜艇到水下去摄录图像。可麻烦的是，潜艇和母舰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柔软的电缆相连，这根电缆至少要有7km长，远远超过了潜艇配件的标准规格。调查人员火速赶到一家电缆生产厂，设计生产这根特殊规格的电缆。就在工厂紧张制造电缆的时候，调查人员又利用空档对747“勘比机”的抗火灾性能进行了测试。不久，他们发现，飞机原有的设计存在着严重缺陷。

　　1988年9月23日，潜艇入海了。 通过电缆，人们能在4400m外的海面上控制潜艇，还能看到这一极端深度下海洋的图像。这是有史以来，人们第一次用镜头记录印度洋这一深度的海洋情况。拍摄到的新物种让海洋生物学家激动不已。而从海床上看到的一些东西更是触目惊心——长达一年时间杳无音信的295次航班客机出现在了调查人员的眼前。潜艇从4400m深的海底传回的清晰图像，显示的正是这架飞机的残骸。

　　潜艇拍摄了几百小时的录像，筛选工作十分繁重。一番辛苦之后，黑匣子终于被找到了。调查人员整整用了5h，才把黑匣子从海底打捞上来。舱音记录器记录下飞机坠毁前半小时内的情况，当时机组人员正在对抗大火。不过，毕竟它在海水中泡了一年，调查人员仔细辨别着上面记录下来的信息。就在录音带马上就要播完的时候，机舱记录器发出了警报，调查人员听到了一段长度大约为1min的对话。火警刚刚响起14s之后，飞机上的断路器就启动了。调查人员粗略估算,大概有80条电路不能正常工作了。火警启动81s之后，给黑匣子舱音记录器供电的线路就短路了。这让调查人员了解到火势比预想的还要迅猛。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一场大火?火是如何着起来的?飞机如何会突然坠落?一切答案仍然隐藏在深海当中。

重要发现

　　现在，飞机残骸成了解答这一问题的唯一希望。调查人员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几个关键的飞机碎片上。他们把碎片带到了一间车库里，像玩拼图游戏一样把它们拼起来。货舱是重点重组的部分，因为火是从那里开始的。可让调查人员感到震惊的是，火势并没有烧到货舱的地板，货舱地板1m以下的地方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货舱部位的机舱壁和顶棚受损却十分严重。

专家猜测飞机货仓内装有聚苯乙烯材料的东西而产生燃烧，火势烧毁了操控线路和机身，燃烧的烟雾迅速蔓延到客舱，导致乘客的窒息

　　正当调查人员迷惑不解时，他们有了突破性的发现。最先起火的地点被找到了，那就是右侧的货盘。这里装载的多数都是计算机，外面包裹着聚苯乙烯材质的外包装。调查人员怀疑货盘上起火很可能和这些聚苯乙烯材料有关。它们可能会释放可燃气体，气体在顶棚聚集，一旦出现明火，火焰顷刻之间就会吞噬整个货舱。

　　包装材料只是助长了火势，可为什么会出现明火?调查已历时一年半，花费几百万美元，不过，人们对起火原因的兴趣并没有减弱。一些传闻表明，这场大火很可能另有玄机。不久，一名南非政府指派的化学家有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发现。他在研究了货盘旁边的尼龙网之后，发现网上的铁渣形状非常独特。铁渣在气流作用下形成的样子表明它的融化速度非常快。这一发现暗示了飞机上的大火可能不是由货物的包装材料导致的。波音公司的调查员认为，很有可能是某种与烟火材料差不多的燃料造成了这起大火。

　　一名来自英国的火焰和爆炸物研究专家对货盘上部的飞机外材料进行了分析，他的发现为这一猜测提供了新的证据。飞机外部材料最高温度曾经达到300℃。

　　按理说，飞机的外壳是很难燃烧的，因为外部气流极为强大，能迅速将外壳冷却。这说明飞机上面肯定会有一些平时不会出现的物质。

　　一石激起千层浪。媒体开始质疑南非政府可能在用客机秘密运送武器。官方给出了一份详尽的事故报告，上面提到，飞机上并没有运载任何违禁产品，特别是武器。从货物单上看，唯一算得上是危险品的只有计算机电池，但它根本不可能充当火源。

　　不管南非政府给出的报告怎样分析事故原因，这起事故都证明了747“勘比机”性能并不稳定，特别是在遭遇飞机起火事件的时候。

　　南非航空公司立刻停止了这种飞机的使用。

　　这起事故同样引起了美国官方的注意。美国联邦航空局介入了这一机型的调查，然后又进行了一些技术上的改进。不过，因为改进后导致飞机超重以及需要额外添加一些部件，大大提高了飞机的成本，在这起事故之后，747“勘比机”就正式退役了。

　　编辑 林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