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呢？”
安平把羽绒服的拉链向上提了提，将车骑得飞快。昨天刚开始休工龄假，谁知一大早，车间主任就把电话打到了他家里：“赶紧回单位，你们班出事了。”安平的脑子以每秒1500转的速度将班上14个成员过了不下6遍，当听到肇事者的名字时，还是呆了两呆。谁？刘小帅?!
刘小帅是谁？到石化厂打听打听，毫不夸张地说，全厂1万人他能认识5000人，认识他的人倒不多，七八千人吧。用句俗到家的话说他：“那是猴精里的精。”啥亏吃不着，啥便宜落不下，哪儿都混得开，从不走背字。昨天安平还和老婆提及小帅：“那小子，啧啧！”
“怎么可能是他呢？”
初融的雪水被车胎轧得“扑哧”“扑哧”地响。安平对刘小帅简直是太熟悉了：同班同学，同年入厂，年轻时两人还一同拜师学过“功夫”呢。只是小帅太聪明了，啥事都不肯往里钻。一问什么都明白，问深了嘛，听说社会上流行一个名词，叫“知道分子”，刘小帅就是不折不扣的“知道分子”。
提到“功夫”，安平想起了教“功夫”的那位老师的话：“凡事求个实。实可虚用，虚不可实用。”刘小帅可不信这一套，私下里开导安平：“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过，小帅的“功夫”也不浅，尤其是“四大功夫”更是人尽皆知。哪“四大功夫”？听好喽：“喝酒斤把不醉，搓麻上网两三宿不睡，不管大姑娘小媳妇都能同样暧昧，中间搞活儿绝不迟到早退。”
“怎么偏偏是他呢？”
直到厂门口的保安抬起手来，安平才猛然想起匆忙间忘了带证件。他向另一侧的保安一点头：“当岗啊。”在那保安还处于思考盲区时，安平已飞车驶出50米开外。对了，这一招儿也是从刘小帅那儿学的，叫什么“声东击西”。
刘小帅功夫深，这一点他自己也谦虚地表示赞同。就说睡岗吧，别人是闭着眼，小帅不，睁着眼睛面门而坐，脑袋却休息了。听到动静，他总能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来了?”把人唬得一楞一楞的。这不过是小帅的雕虫小技，至于生产中总结出的什么“主要矛盾法”“最小概率法”等更是他的得意之作。甭管怎么说，入厂10年来，小帅虽说没得过什么荣誉，生产上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要不怎么说“功夫”深呢?
你说，出事的怎么能是他呢？
是呀，出事的怎么能是我呢？“功夫”深厚的刘小帅躺在病床上，瞪着输液管里的水滴独自发呆。他昨儿白天打麻将连坐7把庄，过瘾。那帮家伙，跟他们耍手段还真有点儿不忍心，看他们输成那孬样，便请了顿火锅。许是兴奋过头，酒喝得过了点儿，半夜接班后看看没啥事，他就抓紧练睡功。碱泵房离主操作室远，没人打搅。直到周公走后，他才伸了个懒腰，发现外面下了场小雪。他一边双手凑到嘴边哈着气，一边跑到装置外面一个废弃的厕所，这个厕所怕只有他一个人光顾过。小帅蹲在那儿照例点上支烟，盘算着下班后再找哪几个冤大头去搓麻。好像在把烟蒂扔进便坑的瞬间，他耳边一声响，就觉得有只强有力的“手”把他“呼”地托起来，又狠狠掼出去……
刘小帅的脑筋转得快跑轴的时候，班长安平和车间董技术员进来了。“怎么搞的，小帅？”安平吼道。小帅缠了纱布的脸看不出是哭是笑：“我哪知道啊?”一旁的董技术员接过了话茬：“事故原因已经初步调查清楚了，因为生产波动，碱泵房汽油线安全阀启跳，由于没有及时发现，汽油溢出后经地道漏进地下水系统，再通过老鼠洞渗入了废旧厕所内，之后遇明火爆燃。”董技术员顿了顿，换了口气：“小帅，雪地上的脚印说明，全厂可只有你一个人到过那儿，这明火怎么解释?”
“你？唉，你的功夫练到哪里去了?”安平气恼地说，忽然心里一阵惭愧。是呀，功夫都练到哪儿去了？刘小帅也在自问，不同的是，心中更多的是懊悔。
编辑 宁 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