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王克勤和陈坤为大爱清尘宣传。
“大爱清尘”项目发起人王克勤:“都是人命,我不能视而不见”
最近王克勤很忙。忙着在陕西省岐山县探访另类尘肺患者——老三线铁路建设遗留学生兵患者;忙着为“大爱清尘”筹集善款;还忙着给西安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授课。虽然每天奔波劳累,但他总想承担更多。面对数以百万计亟待救治的尘肺病患者,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调查记者出身的他,曾经浑身是胆,而今又添侠骨柔情。“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帮一点是一点,让生命看见希望,让生活重拾尊严。”他说,尘肺病已成为我国最严重的职业病,是农民工身体的最大“杀手”,而“大爱清尘”项目要做的就是救人,因为没有什么比救命更重要、更正确的事情了。
尘肺农民工比艾滋群体还可怜
新公益:您一共接触过多少尘肺病人?
王克勤:差不多有600多位。
新公益:他们和正常人有何不同?
王克勤:我经过几年的观察对比发现,他们绝大多数为农民工,是当下最底层、最边缘、最窘迫和最贫困的一个群体。曾经我以为“艾滋群体”是当今最为严峻的,但现在才发现尘肺农民工比他们还可怜。一旦发病,他们便喘不过气,晚期时只能跪着和趴着,最后被活活憋死。
新公益:在您眼中,他们的生存状态是什么样的?
王克勤:他们是被遗忘和抛弃的一个群体。患病的农民工都从事着高粉尘、高污染的工作,家境好点的人不会做这份活。准确来说,最贫困的农村里那些最贫困的农民才易得此病。可是,得病后他们只会变得更加穷困潦倒,最后延误治疗,从而在死亡线上挣扎。
新公益:用工单位通常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王克勤:这种病,严格来说应算工伤。可是,现在很多企业并不把这算做工伤。尘肺病农民工得了病不能工作,企业就抛弃他们,没有劳动合同,他们也很难维权。说实话,我没见过一家企业主动为农民工承担医药费。
新公益:这些人在检查出尘肺病后,是怎样对待生命的?
王克勤:刚开始,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这是何病。越往后走,就会感觉越来越绝望。有钱的人在医院治疗,能延长生命。而没钱的,就只能在家等死。
新公益:这个群体目前有多少人?
王克勤:据卫生部公开报告显示,截至2010年年底,全国累计报告职业病749970例,其中尘肺病676541例。可是,这676541个人是有劳动合同,做过职业病诊断并在疾控中心登记的。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数字仅为全国尘肺病患者的10%至20%,也就是说,我国尘肺病患者的总数在600万人左右。
我没时间伤感,只能一直行动
新公益:很多人心中都有个疑问,您为何会热衷救助尘肺病农民工,而且发起“大爱清尘”这个项目?
王克勤: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很多次,如果没有高考制度,我可能就是一个在煤窑打工的矿工,也许就会成为一个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尘肺农民。如果我得了病,用工企业拒不负责,相关部门置若罔闻,而我又家境贫寒时,那该怎么办?我想活下去,渴望有人拉我一把,从死神那里把我抢回来!而当我受到帮助重获生命时,我的孩子不会变成孤儿、我的妻子不会变成寡妇、我的父母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其实,大家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生命,换位想想,如果换成自己,我们将期望别人怎样对待自己?基于此,我才热衷救助尘肺病农民工。
新公益:基金会成立近两年来,有何收获?怎样筹款?
王克勤:收获就是我们整个团队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实事。截至2013年4月5日,“大爱清尘”已累计救治患者629人,出院624人,在院5人,另救治申请审批通过待入院3人,累计助学的也有259人。筹款我们基本依靠互联网,特别是微博。
新公益:目前基金会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王克勤:我认为,“大爱清尘”算得上是国内最好的公益项目之一,但是仍旧会出现筹款难这一问题。目前,我们在全国有7个工作区和工作站,但专职工作人员仅有3人,每月我们从捐款中提取的工作经费不到2万元,除付房租外,剩下的钱也仅够每人3000元的工资。很多公益机构都留不住优秀人才。
新公益:如何解决这种困难?
王克勤:说到底,钱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项目的问题。其实,项目本身并不讨巧,试问有谁会每天去关心死难的事?
新公益:您帮助了那么多人,也面对了那么多人去世,感觉无力前行时,通常怎么做?
王克勤:说实话,我根本没时间伤感悲戚。每天有那么多求助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唯有一直行动。行动可以改变我自己的心境,也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希望政府和企业都能担起责任
新公益:未来“大爱清尘”有什么计划?
王克勤:经过两年时间,我们救助了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也发现了还有更多人急需救助,这就让我们产生了更加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救治尘肺病农民工,不是我们的短期目标,而是我们的长久战略。未来,我们会本着人道原则,救更多的人,尽力让他们活着,就算死也要有尊严地死。此外,我们还会坚持透明原则,因为救人的善款不容有任何马虎,否则定遭天谴。至于筹款方面,希望能突破2000万元。
新公益:那您自己呢?目标是什么?
王克勤:50年后尘肺病全部消灭,不能让痛苦和死亡一直伴随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
新公益:目前大爱清尘对尘肺病的救助标准是1万元,会否太低?
王克勤:标准高也行,可是筹款难啊。第一季度,我们只筹到20万元,只能救助20个尘肺病农民工。可是,我们每天接到的热线求助越来越多,我们能怎么办?说实话,我们当时定这个一万元标准时,也有很多纠结和很多讨论。尘肺病是一个不可逆不可治愈的疾病,我们力争给中国的农民工尘肺病人,提供每人能洗一次肺的治疗标准,而每洗一次肺,花费正好在一万元左右。
新公益:您认为政府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到这一群体?
王克勤:在欧洲国家,尘肺病也曾经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最终的解决方案,是由国家财政出资,整体解决患者救治、生活安置等问题。所以我们希望通过“大爱清尘”以及其他组织机构的努力,促使政府尽快启动全国性的尘肺病救治行动,将尘肺病纳入到新农合。同时,国家还需完善立法,杜绝制度性漏洞。
新公益:听说“大爱清尘”1851名志愿者都是无薪的,有时自己还要倒贴,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你们前行?
王克勤:应该是善良、人性和爱的驱使吧。我觉得都是人都是命,不能视而不见。
我们在救命的过程中学会爱、懂得爱。就好像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所说:“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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