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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肺病:窒息的村庄

  湖北与陕西交界处的一片片乡间村落,春天来临,鸟语花香,而尘肺病却使这里蒙上了一层哀伤的阴影。

  贫穷封闭的村落,因一个人的外出改变了命运。湖北省郧西县湖北口乡虎头岩村,位于湖北省西北角偏远大山中,现在也只有三四百户,1500多人。1984年,年仅18岁的村民刘增银因家庭贫穷,几经周折,在陕西铜川一个乡办煤矿当上了挖煤工。自己挖自己装,一天下来,嘴里鼻子里都是黑黑的煤灰,一车0.15元,每天可以赚3—5元,除去吃喝,当年刘增银带回家650元。

  650元!这在当时的当地是一笔巨款!回家过年的刘增银成了村里的能人。第二年,很多人都找他说好话让他带自己或自己的孩子去“淘金”。这次刘增银走的时候,带走了村里的9个人,第三年,增加到20多人。邻居传邻居,亲戚传亲戚,虎头岩村及周边村落的村民陆续走上了挖煤打工之旅。1990年以后,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外出挖煤。

  刘增银在煤矿上一干就是15年。到了1999年,有村民找到了一个赚钱更多的地方——河南灵宝金矿和陕西潼关金矿,刘增银也转去了金矿。因为打钻的工资高,一个月可以赚到800多元,他干上了打钻的活。他说,因为是没有放水的干钻,一钻下去,灰尘顺着钻机扑面而来。由于戴口罩呼吸不便,没有人愿意戴,并且那时候好像还没有职业病这个说法,根本没有采取防护措施。

  2003年,刘增银出现了呼吸困难等症状,之后陆续花费10多万元看病,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他说,这些年打工的收入都不够买药钱,身体也垮了。刘增银说,村里高峰时每年有近200人进煤矿或者金矿,当年跟自己一起出去打工的人去世了十几个。

  村民们的身体垮了,但是却找不到人赔偿。刘增银说,当时能赚到钱就感到很幸福了,谁还会想着去签用工合同?并且尘肺病有着10年左右的潜伏期,等到发病早已物是人非。

  据调查,湖北口乡的17个村生活着2.2万人,目前有尘肺病患者554人。近年来,因尘肺病死亡的村民数量都在逐年上升,1997年至今已经死亡107人。

  陕西省旬阳县红军镇与湖北口交界,因为相隔不远,亲戚互通,大家打工基本上去一样的地方,不少人也患上了尘肺病。这个1.2万人口的乡镇,有确切统计的二三期尘肺病人达197人,9个村,村村都有,死亡数字也在上升中。

  但村民说官方的统计数字远低于实际患病人数。很多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病情,也没有人愿意去做鉴定。连赔偿的人都找不到,谁愿意去花几千块钱鉴定?因为贫困,大多数患者都在家硬挺,饱受煎熬。

  湖北口乡乡长杨洪来说,2013年全乡外出务工人员达到七八千,其中三四千人去了灵宝,目前在金矿当包工头的湖北口人就有500多。他说,在金矿打钻一个月收入四五千元,好的时候可以有上万元。位于集镇中心的客运车站固定开通着前往金矿的客运班车。

  在湖北口乡,许多地方都张贴着“出门打工有风险,不如在家种烤烟”的标语。杨洪来说,湖北口现在正在发展烤烟、马头羊、土豆、金银花等特色产业,希望通过产业转型,减少青壮年劳力外出,从而减少和避免尘肺病蔓延,但是对村民们却没有产生足够的吸引力。

  饱受痛苦的刘增银不想家人走上自己的老路,他的两个儿子去了江苏的电器厂打工,虽然收入少,但是刘增银很欣慰。

  烤烟是繁重的体力活,即便是早期的尘肺病患者,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刘增银家2012年种了烤烟12亩,自己干不了,主要靠妻子和帮工,一年下来收入不到4万元,平均每亩3000多元。虽然比打钻钱少多了,但是刘增银觉得这钱赚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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