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矿安监员中,数桓原最能罚款,连矿工家属都认识他。那天休班,他去学校接儿子阳阳,路经一排简易房,有一帮妇女斜楞眼睛瞅着他,嘴里嘀嘀咕咕些什么,阳阳离她们近,听得一清二楚。阳阳陪着小心问:“爸爸,你咋成了‘罚款王’了?”刹那,桓原脸“喷”的红了,他狠狠瞪了那帮妇女一眼,扯着阳阳手朝家里方向疾行。
回到家里,阳阳向妈妈学了一遍道听途说。桓原冲着阳阳喊了一声,还不赶快做作业,阳阳没动乘,磨磨蹭蹭的。桓原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能随便发泄,他瞭了一眼桌子上的语文书,指着书皮上字说:“都上三年级了,连自己姓名都写不对。”阳阳梗梗脖子,撅着小嘴,有些不忿。凡是作业出现差错,按“父子协议”执行,罚站10分钟,连他妈说情都不中。阳阳委屈地站了10分钟。之后,阳阳拿起语文书,仔细端详,突然眼睛一亮,指着那字说:“爸爸爸爸,这回该罚你了?”桓原有些迷惑不解。阳阳很得意,他指着“恒”字说:“爸爸,是你把‘桓’写成‘恒’了,这是你的笔迹。”
妻子一把抢过书,用手刮着脸说:“羞、羞、羞,连自己的姓都不会写?”桓原一看,脸有些挂不住,竟放屁拉桌子 ——遮羞,“那——那——是我故意写的。”阳阳不干了,对桓原说:“罚站。罚站。”阳阳妈妈在旁边说起风凉话来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桓原阔脸更红了。
阳阳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又是翻书包,又是掏兜,到底抻出一张纸条来,那上面写着:“阳阳同学,我求求你,叫你爸放过我爸爸一马,上个月违章四次,共罚了600块,请你爸爸少罚我爸爸些钱,我妈有病吃药,还没钱交学费呢……”纸条是同学吴小写的,他爸也是下窑的。阳阳把纸条抻出来又放进去,妈妈早就看出了阳阳的心思,“阳阳,你兜里揣的什么?”阳阳没吭声,妈妈急了,硬是从阳阳兜里掏出那张小纸条来。娘俩正为纸条争来争去,桓原横在面前,黑着脸说:“什么秘密,叫我看看?”阳阳死活拽住妈妈的手,就是不肯让爸爸看。
桓原耍起小孩子脾气,越不叫他干的事,他偏要干。这不,硬从妻子手中夺出那张小纸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对阳阳说:“吴小同学的爸爸叫什么名字?阳阳转动眼珠,想了好一阵子,叫二……二狗子。
提起二狗子,桓原气不打一处来,“上个月,他挪动瓦斯监测仪时,竟然把探头包上一层塑料,这可不打紧,那仪器失灵了,明明瓦斯超限,还不发警报,多亏瓦斯检查员,发现及时,才没酿成事故,就这一宗事,你说该罚不该罚?”阳阳本想说点什么,再看看爸爸那个脸子,把话咽了回去。
“这么说,二狗子是有意破坏了?”
“哎呀呀!你不懂?你不懂?”桓原戗白了妻子一句。
“我可听说,你根本没让人家说话,硬是罚了300元不说,还办了三天班,本来他家就很困难的,你再一罚款,他家的日子咋过呀!”妻子补充说。
“你从哪听说的?”妻子睃了桓原一眼,明知故问,我在灯房子,啥事听不着呀!人家背后说你是愣头青,从你嘴里吐出仅一个字:罚。
妻子一数落,桓原火冒三丈,像机关枪似的,扫了一梭子,无外乎是二狗子如何违章,如何挑皮捣蛋……
“可别人都不这么说,那天,二狗子在移动瓦斯监测仪时,惟恐煤块砸着探头,竟包上了塑料,结果出了事,把责任全都推到他的身上,小会讲,大会批,还当了反面典型。于是,他破罐破摔,接连几次违章……”阳阳接过妈妈话茬说:“爸爸,你若是违章了,也得罚款吧!”桓原眨巴眨巴眼睛。“依我看,要善解人意,将心比心,奖罚分明,心服口服,那才行呢?”妻子的一番道理,如似春风化雨,滋润桓原心田,他笑笑说:“看来,我是该换换招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