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汤锅
(散文)
·赵玉柱·
每逢隆冬时节,人们为了抵御刺骨的寒风,不时会想起秤点炖熟的狗肉或到狗肉馆,香美的吃上一顿,那才叫过瘾哩!今年,才是初冬,可能是嘴馋的缘故吧,妻子叫我去秤了一斤狗肉,花了二十多元钱,这对经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我们来说,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消费大手的罗。一斤狗肉,两口子整整吃了三顿。还别说,那两天浑身上下燥热滚烫,甚而还会冒毛毛汗,很是安怡。
在吃狗肉时,我望着咕嘟咕嘟开冒着热腾腾、香喷喷的汤锅,不禁让我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小镇那棵参天香樟大树脚下,支起一个个简单得再不能简单的狗肉汤锅……
记得还是在读小学的时候,也是在那特定的年代里,读书只是应付差事罢了。不过,那时的我最盼望的是星期天的到来,因为到这一天,赶场的人们便会从四面八方云集到那棵古老的参天香樟大树脚下,买卖点简易的农副产品;是农民的,主要是买点盐巴和定量的煤油,匆匆来又匆匆去,这种事情大都交给婆娘媳妇去做;男人们,自然要去喝上二两本地那种恐怕只有一、二十度的苞谷白酒,人们管叫它“便当酒”。喝酒,自然要有点下酒菜,多多少少都行。
那时的市场受到“封、资、修”的限制,市场上交易的物资商品显得格外单调,贫乏;不要说城里面怎么样了,就连农村也不允许从事一些上面认为是 “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买卖。因此,当时我所在的小镇,无论是星期日赶场天还是闲天,各种经营摊寥寥无几;就是国营商店里的柜台上摆放的商品屈指可数。更有趣的是,国家实行的是计划市场经济,什么都得发票,什么肉票啊、粮票啊、油票啊、布票啊、烟酒票啊……还要有一定的关系,才弄得到更多的票。
可能是我当时还小,场上物资商品丰富不丰富,完全没在意,但最关切的是大树脚下的那些狗肉汤锅,那情景,那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一到星期日赶场这天,我和四弟、五弟三人急忙慌慌的把午饭做好吃了,待大中午时分,我们三兄弟就急匆匆地往小镇场坝上赶去,径直走进那棵大树脚下,等待卖狗肉汤锅农民的到来;他们大多数是苗族和布依族。
大许一两点钟时候,卖狗肉汤锅的人开始陆续到来,他们走得已是满身大汗。他们背着口大底小的背箩,背箩里装的是一口锅儿,十几个土瓷小碗,还有就是杀死且已煮得半熟的一只二十来斤重的土狗肉,当然还有制作和准备好了的辣子面、盐巴和柴禾。
他们放下背箩,把背箩里的什物一样一样的取出来,随后在大树脚下沿边找上几块砖头或三坨石头摆成三角架,然后把锅儿支上去,添上水,点燃柴禾,不几分钟,清烟缭绕;过了一、二十来分钟,锅中的水涨了,这时候,他们用一块小木板当作甑板用,将那只狗解剖成几大块,然后再切成很不规范的肉块,丢进锅里,开始清炖……
这时,那些喝酒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了过来:“哎,搞一碗来!”似乎听起来很不大文雅的叫喝声,却为刚刚支起的狗肉汤锅摊开了张。
汤锅贩打了一碗狗肉摆在地上,随手折断几根树枝当作筷子使用递给喝酒吃肉的男人们,于是,大家你一口我一片的慢慢吃喝起来。
开始,喝白酒、吃狗肉的男人们,一边吃喝着,一边摆着龙门阵,大家还谦虚地相互敬酒;后来,吃着喝着,神志渐渐晕乎,说话疙疙巴巴,有个把的两眼发直,一言不发地蹲在那里,不时长一句短一句说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人们把这种管叫“酒话”。还有的就是抬起乘着酒的大白瓷碗,艰难地举在半空,舌头笨拙地吱唔着苗话和布依话,好象是说“干”的意思,随即,把酒泼汤浪水的酒碗递到嘴边,漏多半地喝了一口……
翻滚的狗肉汤锅冒着浓浓的热气,并与人气、柴烟缭绕地飘向空中,汤锅贩不时把剩得不多点的狗肉往锅里增添着,还不时地转过身来,接过喝酒吃肉的老哥小弟递来的酒碗,狠狠地喳了一口,接着又去做他的狗肉汤锅生意。
我和四弟五弟在一旁看得很痴情,尽管狗肉汤锅做得不是那么卫生,可那纯正清香的狗肉味一阵一阵地直往我等鼻孔里钻,弄得馋涎的清口水往外冒。有时,我在想,若不是怕父亲骂的话,真想花2角钱买上一碗,好好地、美美地品一顿!
待赶场的人们渐渐散去时,喝酒吃肉的男人们已成了醉汉,几个你扶着我、我巴着你,步履踉踉跄跄离开大树脚,往小镇那一头走去;不时,一两个酒喝得太高,走着走着,便直挺挺地“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或半天才爬起来,或很快抽起呼鼾便香香的睡着起来,直到翌日清晨,才爬起身来,满脸青一块紫一块地匆匆往家赶回……
现今回想起来,那纯正、清香的狗肉汤锅依然在我的心里久久地回味着;虽说现在各大中城市以及小镇上到处开得有狗肉馆子,有的还打着“正宗”品牌狗肉,欲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前来。不管怎么样,诸多狗肉馆,总是提不起去品尝的兴趣,因为,几十年前的狗肉汤锅,那原汁原味的狗肉汤,让我难以忘怀!有时,我多么的希望现今农民们在接待游客,在制作农家菜谱时,能否增添一道带着土味颇浓的狗肉汤锅,真正让游客们乐不思蜀,真正把我国民间传统食品文化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