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人何罪之有？

文｜瀚海安客

江西丰城事故已经一周。随着事故善后工作的稳步进行，事故的余波已渐趋平息。事故尚在调查，但坊间却已风闻 “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丰城警方已刑拘责任人”，这刑拘人之中就有项目的安全管理人员。

“发生特别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安全管理人员肯定有重大失职呀！”这逻辑貌似很有道理，“安全事故，安全管理人员”这不都带着安全俩字儿吗？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不，貌似有理的逻辑往往极具欺骗性！作为一个小小的安全人，空谈“安全人到底是否应该担责”大道理不足以让人信服，我讲一个小故事吧。

古帝国南部有一个名字叫章西的财主活跃于赣州地界，其中家里的一项业务是烧炭，然后为其他业务提供炭。这项业务很辛苦，章西想找家专业烧炭的家族，把烧炭的活接过去。    来自冀省的北家是一家老资格的烧炭家族了，尽管北家近年来事故频发，但北家的族长充分运用了强大的市场运作能力，分包到这个烧炭的业务。

项目伊始，为了加快烧炭速度，节省烧炭成本，北家家主并未吸取以前事故的教训，依然将烧炭厂子直接依树林而建，在一大片林子里边设置了十数个烧炭点，而且这些烧炭点跟伐来的木材屯放屯放点的有的只有三四米。

北家的现场安全管理高级长工“小安全”对这样做的安全性提出质疑，他向北家现场负责人“北一”汇报说，树林里、木材堆边上是厚厚的干枯的落叶，每个烧炭点又离木材堆这样近烧煤炭，很容易把树叶、木材引燃，引起森林大火，后果不堪设想。北一不耐烦的向小安全挥了挥手：“就你懂，就你事儿多，能引起什么大火呀，烧炭点跟木柴堆离着三米呢，我北一烧了二十年炭了，也没见你说的大火呀。再说，起点小火也被扑灭了。木柴堆离得远了，就得耽误烧炭的进度，达不到章家的要求，你负责呀？”小安全还想再跟北一说几句，北一已经不耐烦的转身而去。

烧炭场开工了，小安全还是尽自己所能，坚持在每天检查、提醒各个烧炭小组注意防火，及时清理烧炭点周边的树叶。一次，小安全路过一号烧炭点时看到烧炭长工将木材堆放的离烧炭点仅有不到三米之远，周边的树叶又没有清理，他立即提醒，负责一号点的负责人“胡来”总是说，“好，马上就整改！”但下次再查到一号组，一切照旧，小安全只有建议权，无奈之下，将此事汇报给北一，北一说：“他们也是为了进度嘛，下次就会注意了。”终有一天，胡来的烧炭点由于疏忽起了把小火，由于几个长工的奋力扑救，火及时扑灭，几个长工还挂了点伤。为此，北一召集全体长工召开了救火表彰大会，热烈表彰了 “救火英雄！”表彰大会那天，数次提醒北一关于胡来小组违规的小安全的被遗忘在角落里。

不久，胡来等人伤愈后，继续回来烧炭。小安全巡视中发现胡来居然擅自缩短木材堆放距离，把木材堆得离火只有一米多远。小安全强忍着极度的愤怒，再次告诫胡来，这样一定会出事儿，胡来看着小安全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阴阳怪气说：“章家最近业务扩展了，需求木炭更多了。我们把木材离近点，不是为了加快进度嘛，这进度还都满足不了章家的需求呢。如果完成不了任务，耽误了事儿，你小安全来负责呀！今天上午北一经理才来我这还叮嘱我加快进度，他看到我的做法还表扬了我几句，说我大胆创新，要将这个做法大范围推广呢。”小安全又找到北一，述以利害，但北一置若罔闻。

章家对于木炭的需求越来越大，开足了马力的北家仍未满足章家的对于炭的需求。章家叫来了北一以及胡来等各个烧炭点的长工负责人召开了增能增效会议，提出了“大干一百天”的口号。会议提出，推广胡来小组的先进做法，趁着好天气，大干一百天，增加烧炭产量，但会议决议对于如何避免火灾只字未提。当会议决议通知到小安全时，小安全彻底的发懵了：这样干一定会起火的。他心急如焚的找到北一，准备晓以利害，说服北一为了烧炭工的安全这个决议不能执行。刚开口几句，就被北一打断了，北一义正言辞的批评了小安全：“你小安全怎么这没有大局观，总是找麻烦？‘大干一百天’是章家、北家两家高层的决议，是经过反复论证，深思熟虑的结果。胡来他们一直是这么干的，也没出什么事儿嘛。”小安全又一次无力的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以后，小安全像发疯了一样工作，每天奔走于各个烧炭点之间，小安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继续检查、提醒，苍白的脸颊，干裂的嘴唇，散乱的鬓角，佝偻的背影，小安全再也没有往日的风采了…… “大干100天”誓师后的第61天，一个组里的人疏忽引燃树叶而没有及时扑灭，大火蔓延了整个树林，被困在林中的烧炭工死了74人……

一时间坊间风起云涌，各方争相报道这起事故，群情激奋，一时间要求严惩责任人、改进企业安全管理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帝国高层派出安全尚书立即带队来调查、善后。帝国代表、章家代表、北家代表紧急召开了联合坊间发布会，承诺给国民一个交代，一定严惩责任人。这些，北一、胡三、小安全都没有看到，他们因“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第一时间被捕快刑拘了。黎明将至，在衙门的铁窗内，小安全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问责……

问责，这是我们政治文明进步的体现。“责任范围之内，职务范围之内，出了问题也要承担责任。”问责的首要前提就是权责对等，只有赋予相应的权利才能问对应的责任。事故问责除了处罚不履行责任的人，其更重要的目的是让还在做事的人提高警惕，反映着决策者对未来的期望。因而，问责“小安全”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孤立的事！正确、合理的对待事故后的“小安全”，不仅直接关乎着千千万万个小安全，甚至间接影响安全生产到底该何去何从，是一块彰显决策者智慧的试金石！试问如果这样的小安全都被问责，那决策者还期待其他小安全有何更好的表现？安全人的工作有时就如安全警报一样：不安全一有苗头，安全警报就屡屡发声，执行层却充耳不闻，管理层甚至将安全警报关掉，结果重大事故发生后，决策者却问责安全警报！理由居然是，安全警报与安全事故都有“安全”俩字儿，何其荒谬！

“问泉哪得浑如许，为有源头污水来！”没有管理层的漠视纵容，何来执行层的一错再错，最终事故的发生，安全人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