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年底,倒塌楼房就露出了外墙剥落等问题,3个月前更被评为C级危房。但倒塌前,处理措施一直在研究和上报过程中。居民们认为,这是一场本可以避免的灾难。
发生垮楼事故的居敬小区一位居民回忆,住进不久,房子就开始漏水,而其开发商却有多项工程荣获奉化市优质样板工程称号。
“偷工减料是这批建筑共同的特点。”金一波说。早期建筑市场的乱象和后期监管的缺位,为垮楼灾难埋下了伏笔。
怪响、眩晕、“蘑菇云”
刚刚跑下楼还喘息未定,奉化市居敬小区29幢205的住户王大毛,抬头望见自己住了20年的家,轰然坍塌了。
此时正是2014年4月4日清晨,清明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自从3个月前被鉴定为C级危房后,业已连续两周上访两次的邻居们,刚刚度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夜,并不曾料到危险已近在咫尺。
早上7点30分,清明节前这一天显得有点阴沉。需要上班上学的人们都已出门去了。王大毛刚刚送走了刚上班不久的儿子。
在他的楼上29幢505室,女主人邬丹丹早上6点多就起了床,此时已将上初一的儿子送出门,走在上班的路上。她的丈夫、41岁的单建林此时正打着呼噜,因为前一夜上晚班凌晨才回,他此刻正睡得香甜。
在307室,21岁的大学生沈黛露此时尚未完全苏醒。前一天刚刚从杭州回到外婆陈月香家后,她应该会睡得格外轻松。对于自小母亲过世的她而言,亲手抚育她长大的外婆几乎是亲情的全部。
但很快,尚在房间里忙碌的人们,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嘎吱嘎吱地响”。巨大的响声,让住在距离10米左右的27幢老住户陶杰(化名)当时也觉得清晰可闻。
伴随响声的,是5楼住户在楼房中站立时的晕眩感。“楼要塌了。”恐慌的住户们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感觉。此时,楼顶和墙上,已经有碎石开始往下掉落。
陶杰听到响声后,很快下了楼。此时,对面楼层的邻居出于害怕,已经有人鱼贯般跑下了楼。
不过,并非所有的住户都感到危险。陶杰回忆说,当时29幢5楼一位女士正在吃饭,另一层的女士,则正在晾晒被子。
“我们冲晾被子的邻居喊快下来,楼快塌了。她还跟我们笑笑,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刚刚起床的王大毛夫妇尚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直到邻居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告知,他才喊了自己妻子,匆匆跑下了楼。想起家里还有东西,他的妻子又转身上楼准备收拾点东西。
看着摇摇欲坠的房子,想起几次上访都无法解决问题的愤怒,恐慌的居民想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们当时给宁波电视台等一些媒体打电话反映问题,没想到刚挂掉电话没几分钟,房子就塌了。”王大毛说。一个多小时后,媒体蜂拥而至,摄像机能拍摄到的,已是一堆废墟。
一切都已来不及。8点45分左右,陶杰和王大毛们看到,29幢1单元的楼房,高层突然速降,瞬间矮了一截,然后突然向西南方倾斜,轰然坍塌。
漫天弥漫的烟尘,这是这幢1994年建成使用的商品房,留给所有住户最后的影像。
“就跟小型的爆炸蘑菇云一样”,伴随着人们乖戾的尖叫,巨大的声响过后,四周全都是粉尘,几乎湮没了所有人的视野。
刚刚跑到一楼的吕吉伦和妻子王琴波,躲过了坍塌的楼体,但慌乱中依然受了伤。王琴波刚刚跑到一楼,就撞在变电器上,被粉尘吞没。躺在病床上的她头发烧了一截,被初步诊断为气道粉尘吸入。而丈夫吕吉伦,则在慌乱中摔倒,被初步诊断为胸腹部外伤、腰部挫伤、左膝部挫伤。
而王大毛的妻子,则没逃过灾难。她被重物压住了右腿,庆幸的是,她自己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初步诊断为右脚踝关节胫前开放外伤,右侧第七、八、九肋骨骨折,腰椎是否骨折还未定。
正在上班的邬丹丹是接到外甥女电话后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故。她赶紧往家里赶,十几分钟后到了楼下,看到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哪里还有家啊。”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旁,邬丹丹一遍遍地对前来探访的媒体记者说。
她的丈夫,当时熟睡的单建林,被压在了废墟下,造成骨盆骨折、多处软组织挤压伤,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中救治。
21岁的沈黛露,最后一个获救。在几次转院后,她先是被截去了一条腿,现在,另一条腿的命运依然未卜。
而她的外婆陈月香,没能与外孙女一起获救,她成了此次事件唯一不幸逝世的人。
3个月前的危楼通知书
尘埃落定之后,愤怒的人们面对赶来的媒体开始控诉自己的遭遇。他们认为,这或许是一场可以避免的人祸。
在妻子的病榻前,王大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13年的“菲特”台风前,居民们就已发现了问题。
“当时已经有房子外墙像粉尘一样剥落,钢筋都露出来了。”王大毛说,经过简单的维修,裸露的墙面一度被抹平。但国庆节前后的菲特台风一来,瞬间将这幢残破不堪的老房子打出了原形。
“当时小区浸水。房子的质量问题就暴露了。”多名居民说。先是裂缝越来越多,钢筋裸露。更重要的是,门窗越来越紧。
到最严重的时候,“很多邻居只好开着门睡觉。”王大毛说
王大毛回忆说,国庆节过后,他们就通过住在楼里的社区工作人员向社区和街道反映了问题。
刚开始官方的反应尚算及时。2013年11月25日,奉化市房屋安全鉴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查勘现场后出具了一份初步鉴定报告,其中提到不少问题,如建筑物周边散水出现明显局部沉降;西南角、架空层部位有构造柱崩裂现象,主筋裸露弯曲;南围护墙、北围护墙的一至二层出现结构性斜裂;局部门窗变形等。
奉化市房屋安全管理与鉴定办公室主任陈祖明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称,由于奉化已有技术力量不能满足检测评估要求,他们后来又再度邀请了第三方鉴定机构浙江建院建设检测有限公司,并于2014年1月17日出具检测评估报告,主要结论为房屋整体安全性等级评定为C级。
根据原建设部发布的《危险房屋鉴定标准》,C级危房,表示部分承重结构承载力不能满足正常使用要求,局部出现险情,构成局部危房。2014年1月22日,奉化市房屋安全鉴定办公室向锦屏街道出具了危险房屋处置通知书。
但多位居民表示,这份通知书并未到达所有住户,知情的人也都是辗转获知。“我们几次要求看评估报告,但一直都没能看到。”倒塌的29幢要求匿名的一位居民称。
在倒塌前的两个礼拜,居民们连续去了信访局两次,要求尽快解决问题,并再度提出了查看报告的要求,但不知为何,依然未获答复。
但奉化市居敬社区居委会书记方春萍否认了这一指责,她表示,当时在告知居民代表鉴定结果时,已经出示过报告,并不存在不让居民查看的问题。她说,鉴定结果出来后,她专门召开过居民代表会,向大家通报了这一情况。因报告页数较多,现场的一本给大家阅看,并告诉居民代表想看的居民可去居委会看。
但当南方周末记者数次向奉化官方提出查看评估报告全文时,却遭到拒绝。
南方周末记者辗转获得了部分报告的内容。在报告最后,鉴定机构曾提出建议,“房子还在缓慢变化中,做好房屋周期的沉降倾斜观测。”报告并提到应当组织撤离的几种情况,其中就包括,“倾斜速率连续三天且每天超过1.7mm或最大倾斜率达到7%”
方春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锦屏街道在接到房屋安全鉴定办公室情况通报后,从2013年12月3日开始,落实2名街道干部、居敬社区落实了1名社区干部和1名住户代表,每天加强安全巡视。
奉化市诚信检测有限公司每星期进行一次倾斜率检测。2月10日,社区将房屋鉴定结果告知29幢居民代表,并就下步如何加固及费用承担进行了沟通协商,但是居民的意见不尽统一。
方春萍说,3月11日,锦屏街道办事处与奉化市建设局共同商量具体问题,因加固涉及周边房屋,需对加固方案作进一步深化处理。
但“监测是很科学的工作,不可能靠肉眼就能得出数据”,家住居敬小区附近的宁波市一家监测机构的工程师指出。
“我确实在这边没看到成像观测,观测的点位都没找到。”这位工程师称,他所在的机构,曾负责过2012年倒塌的宁波市江东区徐戎三村的勘测部分工作。
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危房鉴定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做鉴定报告结论的人,另一部分就是他们这些监测人员、采集数据以供分析。“我们观察伸缩缝的变化,一般至少需要6到8个点位。”但在居敬小区,塌楼前他根本找不到这些点位,“即使有,估计不可能超过一两个”。
“房屋安全管理的目的是通过采取有效手段,预防房屋安全事故发生,而不是出现事故了,才采取补救措施。”河南省邓州市房屋安全鉴定中心一位人士称。
居民们质疑,管理机构采取的措施也不够及时。他们质疑说,既然C级鉴定报告已经出来,29幢今后采取何种措施就该明确。但直到坍塌后,部分居民才获知曾存在加固的方案。
不过陈祖明澄清称,倒塌前,处理措施一直在研究,加固的详细方案也正在制定中。此前的加固方案也早已通过通风会形式通报给居民代表。2月24日,房屋加固初步方案出炉,工程费用需要约450万元。通风会时,一些居民代表就表示不愿承担相关费用。
锦屏街道办事处副主任董义校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承认,“因为费用很大,我们只能向上级部门汇报。”
不过,业内人士指出,这并非推脱的理由。2004年修订的《城市房屋安全管理规定》对此早有对策。
该规定第17条曾规定,“房屋所有人对经鉴定的危险房屋,必须按照鉴定机构的处理建议,及时加固或修缮治理;如房屋所有人拒不按照处理建议修缮治理,或使用人有阻碍行为的,房地产行政主管部门有权指定有关部门代修,或采取其它强制措施。发生的费用由责任人承担。”
或许,谁也不曾料到,“上级部门”尚未来得及作出决定,危房就轰然坍塌。
样板工程?
此次垮楼事件已经是宁波地区近5年来的第三次。前两次分别发生于2009年的奉化锦屏街道和2012年12月的宁波江东区明楼街道,都是类似的突然坍塌。
“中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住房在未来15到20年得拆了重建”。2010年8月,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政策研究室主任陈淮曾如此断言。
知情者回忆称,事后陈淮本人曾在一次小范围的会议上,为此专门做过具体解释,他实际所指,正是危旧房屋的遗留问题。被指责有安全隐患的房子中,正包括,这些1979-1999年期间,许多单位为满足脱困而自建的住房。
在四川,成都市房产管理局早在2001年7月提交给建设部的《关于危旧房屋安全大检查的总结报告》中,就指出他们在当地发现的砖混结构房屋的施工质量问题。长沙市芙蓉区建设局的《芙蓉区危旧房屋现状与治理意见》承认,“七八十年代建造的房改房、单位公房、商品房,房屋质量问题已越来越突出”。而在广州,2013年10月,致公党广东省委会曾向广东省政协提案,提案特别提醒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导致的安全隐患。
多位业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些隐患的原因,不外乎设计、施工和使用三个环节。
“现在看来,设计不会有大问题,主要原因是施工方面的。”1992年从建筑工程系毕业的宁波海纳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金一波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亲身经历了那段特殊的发展时期。
“偷工减料是这批建筑共同的特点。”金一波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偷工减料的表现,主要包括“混凝土、砂浆标号不足,钢筋未按设计配置”。虽然一些建筑也做防潮层,但许多的配比也不能做到严格按照设计。
这仿如一颗颗定时炸弹,让当年建成的这些砖混结构建筑,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危险之中。
这些楼完工之日,就问题不断。在奉化居敬小区,一位居民回忆,住进不久,就开始漏水。
而在早年倒塌的宁波市江东区的徐戎三村,当时的情况更为糟糕。
1993年7月4日《宁波日报》的一篇报道,曾详细记录了徐戎三村4幢楼的质量问题,“墙面、楼梯等处出现大量裂缝,有些门窗变形,难以开启;底层离地面约60厘米范围,内外墙粉刷大面积剥落,墙体的红砖几乎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记者捡起几块碎砖,用手轻轻一掰就碎,比绍兴香糕还‘酥’。砖缝中的砂浆,用手指即可打洞……”
“该楼施工质量、建筑材料都有问题,如墙基防潮层未做,砂浆配比未达标号,红砖疏松得根本无法承重。”文中引用业内人士说。
一位早年在徐戎三村做过装修的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称,“一般房内装修埋线要用凿子凿出凹槽,但在徐戎三村,用螺丝刀就能解决。”
居敬小区29幢倒塌前的鉴定评估报告,同样证实了这一点,南方周末记者获得的部分报告书内容显示,根据现场测试的结果,这幢房屋所属墙体砌筑砂浆强度、梁柱混凝土强度达不到设计要求——而砂浆和混凝土强度,正是业内普遍指责的偷工减料所造成。
居敬小区曾被评为2005年宁波市环保模范小区。事故发生后,有媒体翻出当年相关的汇报材料,显示小区开发商多项工程荣获“甬江杯”及奉化市优质样板工程称号。随后,诸如“奉化样板工程像麻将一样倒了”成为很多报道的标题。
事实上,此次倒塌楼房的开发商为奉化市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成立于1992年,目前已处于“吊销非注销”状态,而施工方象山第一建筑公司也已经被分拆为四家公司。
2014年4月7日,奉化市居敬小区29幢楼,未倒的两个半单元正在拆除。
“人造”危房
奉化和此前江东区徐戎三村的建筑质量问题绝非孤例。徐戎三村塌楼后,宁波进行了全市性的排查,宁波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质量安全监管处处长施德坚曾对媒体描述过这些危房的共同特征。
“木、砖木、木石或砖混结构;普遍建造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设计标准相对较低,采用工艺和材料相对较低,如没有桩基、使用多孔板等;普遍存在墙体老化脱落、裂缝明显、屋面漏水等问题。”
多位业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1985年后,政府在江东区建造的一批以鸟命名的小区,诸如“黄鹂”、“白鹤”、“紫鹃”等新村,正是此类危房的集中所在区域。
施工质量问题,跟当时兴起、绵延至今的建筑分包制度有很大关系。宁波江东区的当年的一位包工头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的施工模式相当简单,几个农民洗脚上岸组成个建筑队,挂靠在各类公司名下,揽到活就能开建,统一用砖混结构,预制板在江东兴宁桥附近浇筑成,用手拉车推到工地,一层一层往上造。
以徐戎三村为例,它名义上由市房地产总公司开发,但施工的却是很快消失不见的上虞县梁湖建筑队。
在奉化市区最繁华的中山路两侧,同样林立着的大批此类房屋。在2012年被鉴定为D级危房,全线撤离的庄山社区11幢附近,墙角的建设铭牌上,奉化热电厂、奉化信用联社、奉化市锦屏中学和一家灯饰公司等集资建房单位名称依然清晰可见,而施工单位,则五花八门,一些建筑,甚至直接打上了建筑工程队的名字。
“当时能有房子就不错了,速度是第一位,质量问题并不受重视。”这位包工头以自己的切身经验说,“利润跟个人挂钩,当然能省则省,何况当时也没监理。”
“承包者当然追求利润最大化。”金一波说,不过那时也并非没有监督。“当时各地还有质量监督站,作为官方的监管部门,负责第三方监督。”不过,与后来确认的监理制度不同,质监站的人并不驻在现场,这可能让监督效果大打折扣。
南方周末记者试图联系该楼的建筑质量主管单位奉化市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置评,但遭到拒绝。
除了施工质量,敲敲打打的装修也被视为造成危房的重要原因。居敬小区29幢的鉴定报告也认为,该楼存在“人为的破坏房屋整体性”。
敲拆承重墙体、底层破墙开店、开挖地下室……施德坚曾分析宁波的危房时发现,这些砖混结构的危房,“大多存在破坏房屋结构承载力的违规装修问题”。
一位住户反映,即使在29幢被鉴定为危房后,31幢的一户新业主也正在装修。敲敲打打的声音,令住在一楼的她心惊胆战。但一直没有人来查看,直到楼房倒塌,这户业主才吓得停止了施工。
这在管理上存在缺陷。陈祖明承认,居民自家装修时破坏行为监管比较难,处置也比较难。由于管理职责不明确,他在接受采访时一度很难明确自己到底对此有无执法权,“大拆大建一般由城管负责”。
在2011全国房屋安全管理与鉴定论坛,河南省的一位房屋安全鉴定中心的负责人谈到了类似问题,“实际工作中难以推进这涉及千家万户生命财产安全的强制管理。一些发达地区虽根据地方实际出台了房屋安全管理条例,但仅适于本地区,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而重要的是,危房的管理还涉及经费的问题。陈祖明承认,按照法律,鉴定费用,本应由申请人或责任人承担。但现在,危房出问题后,往往都要由政府垫付。“一般情况下,政府垫出去的钱就很难再收回来。”
奉化垮楼事件的调查和善后工作仍在继续。截至南方周末记者发稿前,4月8日,奉化市政府向媒体通报,奉化市启动对居敬小区塌楼事故原因的调查中,负责建设施工的3名直接责任人员因涉嫌工程重大安全事故罪,已被奉化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强制措施,其中刑事拘留2人、取保候审1人。
而此时,局部粉碎性倒塌的第29幢楼已开始拆除。奉化市政府此前公布了自己的安抚措施:第29幢住户陆续发放8000元慰问金和人均每天150元共20天的临时过渡补助费,同时,暂定一年的过渡房安置期间,按每月每平方米20元发放。
但一些领到钱的住户对此并不领情,“我们只是想过安生的日子,只想要那个家”。
而在29幢周围的邻居们,还在焦急地等待自己房子的最后鉴定结果,以避免同样的厄运,在未来的某日再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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