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河北承德市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一个偏远乡村的郭海良迫于生计前往煤矿打工。在被确诊患有尘肺病后，他获得了一次性伤残补助。目前这笔17万元的补助已经花完，而每月4000多元的医药费让这个贫困家庭无力承担。
3月25日，郭海良，每天只能靠氧气机缓解痛苦，他对生几乎绝望，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人和还在念大三的儿子。当郭海亮谈到自己的孩子时，他眼睛中饱含着泪水。京华时报-东方IC

3月25日，长期注射药剂，郭海良的手臂上的血管已经淤青。京华时报-东方IC

3月25日，郭海良每天需要输液两次，他家中的屋顶悬挂着药瓶，一瓶用尽，他的爱人正在帮他换药瓶。京华时报-东方IC

3月25日，郭海良的爱人刘金荣，正在给郭海良做晚饭。刘金荣对郭海良不离不弃，细心地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氧气机能缓解尘肺病人的痛苦，但是并不能起到医治病情的作用。24小时不关机的氧气机，是郭海良坚强活下去的依靠。京华时报-东方IC

3月25日，正在给郭海良做晚饭的刘金荣，听到屋子里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和叹气声，十分的难过，偷偷的抹眼泪。京华时报-东方IC

谁能忍看百万中国人将跪着惨死？

有谁知道百万中国人跪着惨死将可能成为现实？很抱歉，原来我不知道，现在才有所知。《健康报》2004年6月14日《社会周刊》以《救救煤矿工人的肺》为题，刊发了长篇报道，其导语中说到：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甚至不能平卧，连睡觉都得采取跪姿，最后因肺功能衰竭，呼吸困难跪着而死，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连睡觉都得跪着睡？！连死亡都得跪着死？！这就是中国100万之多矿工的命运？！

2004年6月17日，老家一位中年农民远道而来找我，老实巴交，普通话也说不来。从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赶到杭州来，大抵是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找到一条前路。他告诉我说，他在一个私人的矿洞做了三年工，现在“气讨不上来了”——这是艰难呼吸的意思。我的老家是浙江青田，青田石雕是非常著名的，早在3000年前殷商时代就有青田石雕作品“玉羽人”；石雕曾被选入皇宫、被选作国礼赠与外国元首。漂亮石雕是蜡石雕刻的，蜡石是矿洞里挖出来的，我不曾想到，挖掘切割蜡石时的石粉，吸入肺里，导致的是尘肺病。他在当地非职业病医院检查，已是严重的二期。但没人理他，有亲戚建议他“到省里鉴定”，才有望得到治疗费用或赔偿，于是找到了我。

　　职业病三个字，早已耳熟能详；但对职业病防治诊断赔偿等等具体事项，我还真的一无所知。结果是一天下来白奔忙，尘肺无法对马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我久立无言，耳边响着的是那从尘肺里发出的声音：“两个孩子，一个读书，一个不读了，没钱，读不起……”

　　回到办公室，上网狠狠搜索有关职业病、有关尘肺病的新闻和法律条例政策。触目惊心中，我仿佛自己也得了尘肺病，艰于呼吸了！

　　《健康报》2004年6月14日《社会周刊》以《救救煤矿工人的肺》为题，刊发了长篇报道，其导语中说到：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甚至不能平卧，连睡觉都得采取跪姿，最后因肺功能衰竭，呼吸困难跪着而死，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连睡觉都得跪着睡！连死亡都得跪着死！这哪里是千万户燃烧煤饼的芸芸众生所想得到的？这哪里是千百个赏玩石雕的翩翩雅士所想得到的？

　　报道说，不流血的“白伤”远远大于流血的“红伤”，死于尘肺病的患者是矿难和其他工伤事故死亡人数的数倍。山西全省累计查出煤矿尘肺病患者3.6万名，占全省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北京市门头沟煤矿每年有200多人死于尘肺病；至2002年底全国检出尘肺病病人58万多名，现存活44万余名。卫生部目前统计的煤矿尘肺病数字，仅仅是国有大型煤矿的病例数，还不包括地方煤矿和乡镇煤矿。2003年，全国产煤17.4亿吨，其中地方煤矿和乡镇煤矿占9亿吨，占一半多；“专家们估计，这类煤矿的尘肺病要远远高于国有大型煤矿”，那么，实际数字至少比“58万多名”多出一倍，也就是说，全国估计有一百二十多万尘肺病患者。一百二十多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一千个中国人里头，就有一个尘肺病患者！“百万中国人可能跪着惨死”并非完全是危言耸听的“神话”。

　　然而，比新闻事实和现实数字更可怕的，是中国现有的职业病防治的法律法规！尽管一搜索就能轻易找到一大堆，比如有《职业病防治法》，有《工伤保险条例》，有《尘肺病防治条例》，有《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有《加强职业病防治工作的通知》等等等等，但拿着这些法律法规，我才真正感到绝望，那就是：你要想检查、诊断、鉴定你是职业病患者，那几乎是登天难事！

　　比如那个《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从头到尾都不是“以人为本”的，而是以“诊断机构”为本的，什么行文都围着自己的“机构”转。我复印了这些法律文件，交给了那位来自老家的农民工，还将其中一些关键条文用红笔划出来告诉他，如《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第十一条规定：“申请职业病诊断时应当提供：（一）职业史、既往史；（二）职业健康监护档案复印件；（三）职业健康检查结果；（四）工作场所历年职业病危害因素检测、评价资料；（五）诊断机构要求提供的其他必需的有关材料。用人单位和有关机构应当按照诊断机构的要求，如实提供必要的资料。”

　　天呐，我那个可怜的老乡，他可是一样材料都拿不出来，因为他干活的那个矿，什么材料都没有，什么“证明”都不给。他说，哪会给“证明”啊，多少个矿主，“早就到处去封了职业病诊所的嘴了”。矿主是否以封矿洞的本事去“封”职业病诊断机构的“人嘴”，我无从考证，但一个事实是：我带这位老乡所去那家职业病诊断机构的医生明确说：你可以拍个片子，但我不会告诉你是不是有尘肺病，属于几期的。

　　尘肺病——这个产业工人头号职业病杀手，为什么依旧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因为尘肺是钝刀杀人没声响，它不传染，不会威胁他人生命，也不会导致旅游萧条、餐馆歇业，而且“牺牲”的大多是农民工。与可以治愈、可以重新自由呼吸、可以回归社会的SARS病人不同，尘肺病是无法康复的，一旦患上，“连气都讨也讨不上来了”（多妙的方言啊，呼吸是“讨气”），他们将在疾病折磨中度过余生——最后，跪着死去。

　(作者系杭州《都市快报》编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