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亲吻落叶松
亲吻落叶松
孙守仁
认识落叶松,源于我当老铁(铁道兵)。我在平原长大,所见到的树,除了柳树、杨树还有槐树外,根本觅不到松树。半个世纪前的初春,我们新兵坐着闷罐车,一直开到加格达奇,再坐汽车,便投进了大兴安岭的怀抱。
连绵的山峦,犹如偌大的迷宫,我们部队在铁路线旁安营扎寨,搭建帐篷。营房四周全是落叶松。一片接一片,一岭接一岭,满目都是。兵们往落叶松跟前一站,仿佛也成了它,威武雄壮,犹如一个个哨兵。
初春季节,落叶松树干,仍是光秃秃的,风儿一吹,发出呜呜的声响。或许,刚投进深山老林缘故,对落叶松并非那么了解。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是一种奇特的树种,它耐得住寂寞,独守在这个高寒区。打它诞生之日起,就是这样默默的生活,只有大兴安岭见证这个家族的一切一切。落叶松是我们兵们的新娘,到了春天,披上了新装,树冠墨绿墨绿的,针一样的叶子,像一把伞,一个个松树塔,弥漫一股股清香。到了仲秋,艳阳普照,满坡满岭都是“黄金甲”,煞是好看。到了冬天,落叶松叶子全部掉了,树身仍不屈不挠,仍在寒风中挺立。雪是那里的常客,一场接一场,忽大忽小,忽多忽少,日积月累,便成了林海雪原。落叶松,还有白桦树等,被雪埋了很深,仍傲然挺立,不卑不吭,或许这就是它的性格。
这里是个处女地,渺无人烟,是高寒禁区,零下四十五度以上。别说南方兵,连我这个北方兵,也是如此。我曾有过不当老铁想法。战友却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连队,新兵怕艰苦,甚至做了出格的事。连长没有批评那几个战士,而是集合队伍,面对落叶松林,他没有说话,而是冲着落叶松,行了一个军礼......
其实,我也有想家的时候,常常对落叶松倾诉,它是那样挺拔,那样坚强不屈,那样顽强地生活着,我脸却红了,觉得自愧不如。我知道,像拳头粗的落叶松,就有10多年树龄。我抱的那棵树起码有二三十年。冬季,它能忍受严寒的袭击,还有大雪的包围,它还是它,不会哼一声,仍挺起腰板,直插云霄。我原以为,冬天会冻死它们,待到山花烂漫时,它也像其它树种那样,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到了秋天,针叶凋零。伴着风儿,轻歌漫舞地飘落下来,折射着太阳的光点。树底下变成了厚厚的地毯......
落叶松像蜜蜂一样,要予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它浑身上下都是宝。既是人类需要的木材,那树上的松籽,既是树种,又可食用。尤其那针叶,秋天纷纷落下,年年如此,给它提供充足的养料,难怪它木质坚硬。
大兴安岭,幅员辽阔,历经七灾八难,差不离年年有火灾。我曾参加三次扑灭山火。记得我当老铁的第二年春天,大兴安岭依然冰天雪地,突然,我们接到扑火的命令。离火头10余里,冲锋号响了,我们拼命赶往火场,那时没有经验,拿着树条和铁锹,岂能跟二三十米头拼争,森林过火后,地面上留有大片大片一人高树桩,大都是落叶松,它们遭受了一场浩劫。树龄在三四十年,甚至是很百八十年,我抱着一个黑漆漆的树桩,非常心疼,仰天长叹。
又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在执行任务时,我路过那片过火的林地,突然眼前一亮,树底下有棵小树苗,迎风摇曳,我大声地喊:“快来看呀,新奇的小树苗。”我想起那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想不久的将来,这里该是一片落叶松。
离开大兴安岭有很多年了,唯独落叶松仍刻在我的记忆里。它的模样清晰可见,它像一面旗帜,它是我前进的动力,它的高风亮节,可以说,受用一辈子。
每当我打开电脑,搜到落叶松尊容时,记忆拉回那久远的年代,此时,我喜形于色,对准照片,亲吻了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