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土冒

孙守仁

那天上午，普外科转来个病孩，呕吐不止。正巧我值班，给他做了个检查。那个年代，医院除了X光外，其它设备很少，全凭手和眼了。我摸了摸病孩的肚子，未查出病因。急得我满头大汗。

无奈，只好求助下夜班的涂茂。他是主任医师，是疑难病症专家。只见他在病孩肚子上摸来划去，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对家长说：“孩子病情严重，需要动手术。”

我试探着问：“这孩子得是啥病？”

他指着孩子肚子说：“你在这里动刀，割开就真相大白了。”

我医大毕业，又是高材生，都能独挡一面了，从没掉过链子。今个儿，丢手艺了，硬是没诊断出来。我再次问涂茂：“病孩到底是啥病？”

他看我一眼，斩钉截铁地说：“是肠子出了问题。”我听罢，又去摸病孩的肚子，仍没找出病根儿。但对他的诊断，我半信半疑。他没上过医大，只是自学成才。

停了一会，他见我站着不动，便沉下脸，急急地说：“救命要紧，快去准备手术。”

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孩子手术由你来做，出了问题，由我负责。”

没办法，主任有令，我岂能违抗。按照他的要求，拉开病孩左侧肚子，发现肠子套上了，有8厘米，这是“肠套叠”，若不动手术，肠子有可能坏死。

我给病孩做完了手术，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两眼怔怔的。

我脑子里划了个问号，涂主任咋会知道肠子有问题，我摸了几遍，都没有摸出来。

不知为何，我很想摸摸他的手。

那年，他50出头，手像小孩手似的，那样柔嫩，那样灵巧，那样有劲。

我不解地问：“你的手，咋会是这样？”

他不以为然地说：“我是普外科医生，手是我诊病的‘仪器’，就好像司机的方向盘一样。”

病孩出院了，家长称涂茂是神医。

他摇着脑袋，诙谐地说：“哪里？我是涂茂！我是土冒。”

羞得我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