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夜聚牡丹亭

     孙守仁

一对未婚男女，男的叫想亭，女的叫亭想。两人相恋5载，已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亭想母亲变卦了，打死也不认可这门亲事。终于觅到了机会，他俩来到了牡丹亭。想亭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亭想没说话，她紧紧搂住想亭的脖子。

想亭对亭想说，时候不早了，还有个八钟头就要开车了。亭想问，你知道这亭子来历吗？想亭脸红了，很想说，我们再演译一出《牡丹亭》吗？不知谁“扑哧”一声，难道是汤显祖笔下的主人公杜丽娘和柳梦梅不成。亭想四周看了一下，她拉着想亭的手，赶往回家的班车。

汽车在盘山路疾驰，待过完最后一个弯道，便是平坦的大道。突然有条狗穿过横道，司机来个急煞车，那辆公汽却拐到路基下面去了，结果死伤8人，其中就有想亭和亭想，他俩家没回成，倒成了一对冤魂。

事情过去了半年，男方家人找到女方家人说，能否成全他俩，叫他们“结婚”吧。这是想亭父亲从他的笔记本找到的意见。然而，亭想的母亲却把责任推到想亭身上，要不是他，我闺女怕不会是这样呢。想亭父亲碰了一鼻子灰，无奈，将这事搁撂下了。无人再提起。

想亭是个优秀男人，其魂灵不知为何在牡丹亭附近浮游，难道他在等待谁吗？

这天夜里，杜丽娘和柳梦梅听到哭声，方觉奇怪。这个亭子除了他俩魂灵，不会有其它的，怎么会有哭声呢！杜丽娘问，你是谁？想亭沉默无语，很想跟她搭个话，但想到人家是亭子的主人，怎能不懂礼貌呢。这时，柳梦梅拉住他的手，你是谁，从那来的野鬼。想亭没发急，而是把前些天的交通肇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俩直翻白眼睛，显眼不知道这件事了。《牡丹亭》是汤显祖的杰作，至今有六七百百年历史了。那时候，别说汽车，就连摩托车都没有，难怪他俩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怪态。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呀，想亭到这里做甚，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来这里。杜丽娘仔细端详一下，眼前这位公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但叫她怀疑的，凡来到牡丹亭的，都是谈情说爱的，难道他没有小姐？一道闪光，亭内出现了一行诗：

杜小姐，谁言春无觅处
柳郎缘梦，情系梅魂
画外韶光飞鸿影
惜花人，自把春留住

杜小姐扫了一眼，问：这是你写的吗？

想亭没吱声，停了一会，他默默地读着，杜小姐越发疑惑，没见过这样的现代诗，但写得不错，她念了一遍。想亭接下读：

昆曲一段，水袖一波
雨丝一帘，风声一片
邀来生旦净末丑
油彩胭脂青衣
续汤翁遗梦
千古牡丹亭

这下子，杜小姐更糊涂了，他对牡丹亭如此熟悉。莫非他是古人不成。再仔细端详，摇了摇头，莫非眼前这位公子，是现代的，难道命运跟我们一样，不对呀，我是古人，他是今人，其遭遇咋跟我有相似之处。

不知为何，一般情况下，杜小姐是免开金口的。今天却跟这位公子攀谈起来：

你贵姓，为何夜伴这里，莫非在等人不成？

腼腆的想亭，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看杜小姐，这位年轻女子眉清目秀，丽而不媚。说话声音不大，但老是哭丧着脸。他很想问：尽管你们历经磨难，但你和柳先生不是成亲了吗？杜小姐听到这，冷笑了两声，我们成亲不在阳间，而是阴间，是梦想成真。那都是昆曲鼻祖之一汤显祖杜撰的，我跟柳先生并未成亲，只不过是梦中的姻缘罢了。

说到这，柳先生飘然而至，上下打量想亭，很想问，你是谁。

杜小姐捷足先登，介绍说，这位公子是现代的，晚生我们几百年，听他介绍，也有我们类似的遭遇，他和亭想相爱，由于家庭阻扰，不能成亲。一场车祸，辗碎他们的美梦，成了路鬼。

那他到牡丹亭做什么？

想亭沉默了一会，脸红地说：我很想像你们那样，成全一桩梦中姻缘，夜晚来到牡丹亭，跟我的女友亭想约会，生者成不了夫妻，死后的魂灵也要绞在一起。

说到这，柳先生看了想亭一眼，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很想说，看来，这个亭子供我们受用吧。但他没吱声，只是憨笑。言外之意，你的女友在哪里？

这时候，天幕上缀满星斗，忽然，一阵凉风吹来，谈话正酣的杜小姐愣住了，一位漂亮年轻女子来到他们面前。柳先生睃了一眼，这位女子来此做甚，没等亭想答话，一把被想亭揽入了怀中。你咋来了？我想给你做伴，省得你寂寞呀。

想亭倒没说什么，杜小姐和柳公子却捂着脸，一副含羞的样子。在他俩看来，时光都过去了几百年，人间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对婚姻大事，双方父母却成了绊脚石。那你们俩到此做什么？杜小姐问。

亭想倒很大方，像你们一样，上演一出新版的《牡丹亭》呀！

东方破晓。他们的谈话声渐渐地小了，牡丹亭渐渐地变得清晰了。

来亭子的老叟吟了一段昆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