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煤的性格

    孙守仁

我当过矿工，是个地道的采煤郎，像普罗米修斯那样，在漆黑的矿井里挖煤。

我刚下井，走进掌子面，就嗅到了一种浓浓的煤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褐色的“金带”。用矿灯一照，闪着光亮，用手抚摸，光滑滑的。上面压着岩石，下面有石头支撑。我猜想，煤的骨骼，难道比金刚石还要坚硬，否则，咋会承担巨大的压力。

在没开采之前，那条褐色的金带，静静地躺在地层之中。偌大的乌金矿床，我不忍心用风镐惊醒它的美梦，师傅猛的拍我一下肩头，先是“嘿嘿”两声，说：“亏你是学煤的，还不知道煤的性格吗？”我被师傅说得脸红了，脑袋闪过煤的形成过程，为煤而感叹，为其惊呼。别看它躺在岩层中间，曾经历七灾八难，地壳变迁，天翻地覆，被火烧过，被水淹过，但它不屈不挠，挺起胸膛，默默忍受着各种灾难，仍在地层中坚守。回首看看师傅，他多像一块褐色的煤。每采出一吨煤炭，谈何容易，受水、火、瓦斯、顶板，还有断层等威胁，尤其是瓦斯，动不动就骚扰一下，轻者，一氧化碳中毒；重者，发生瓦斯爆炸，多有伤亡。凡矿工都有这样的经历。面对死亡，他们没有退缩，没有屈服，永往直前。直至看到滚滚涛涛的煤海，我也看到他们的笑容。

应该说，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性格，都都是“煤”给的。我虽然年事已高，但没有忘记在煤矿的峥嵘岁月，煤的情结。差不离每年我都要回“娘”家看看，嗅嗅煤的气味，看看窑哥们，我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会传染给我的。1995年，我所在的北票煤矿改制了，由国营变民营，有两万多矿工下岗再就业。对于他们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他们能挺得住吗？他们告诉我，没事的，你知道煤吗？我们有抗击打能力，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最近，朋友告诉我，辽宁北票煤矿关了三座矿井（冠山矿、台吉矿和三宝矿），又有数千人第二次下岗再就业。如今，我的“娘”家——冠山矿422采煤队已不复存在了，我心里确实别不过弯来，大有杞人忧天的感觉。朋友来电告诉我，我们经历过脱胎换骨，一切服从国家需要，牺牲小家顾大家，多么高尚的思想呀！

接着，朋友风趣地说：“我们是条硬汉子，性格都像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