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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小说:矿嫂(1)

作者[孙守仁] 发表于[2014-5-4 16:23:00]

中篇小说:矿嫂

1

邬大梅几次找刘矿长,连个影儿都没看到,这次总算堵在办公室里。她向刘矿长哭诉丈夫石头的病情,并拿出了一摞病历。谁知刘矿长头不抬,眼不睁,爱搭不理的。邬大梅急了,亮起嗓门说:“你不给我丈夫定矽肺,我就天天找你,再不行我就去上访,找县长说理去。”

邬大梅的反应气坏了刘矿长,他甩出一句,“你给我滚出去,不走我叫保安了!”见此情形,矿办主任上来硬是把邬大梅拽走了。

石头见邬大梅回到家,脸上留有泪痕,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张张嘴巴,本想安慰两句,可刚一张口,“咳咳咳……”脸憋得通红,话再也说不下去。邬大梅见状,轻轻地给石头捶了两下后背,又递了一杯水,倒出几粒药。石头刚要吃药,又是一通咳嗽,眼泪都流下来了。邬大梅心如刀绞,叹了口气,看了眼石头,泪如泉涌。石头23岁入矿,在井下干了22年,从没离开过掘进岗位。

很快,邬大梅被刘矿长给轰出去的事,传到了妹妹邬二梅的耳朵里。邬二梅风风火火地赶来,连珠炮似地说道:“为什么不给我姐夫定矽肺,咱们告他去。我听说像我姐夫这样的,全矿有二三十人……不行咱们去省城一趟,找个好医院,给姐夫彻底检查一遍,办好所有手续,拿齐诊断书,就找县长评理。”

说起上访,邬大梅一阵心酸。前两个月揣着石头的病历,她找过县长,可全被秘书拦了下来,不是说下乡了,就是说正在开会。邬大梅在县城里待了3天,还是无功而返。

邬二梅叹了一口气,眼珠转动了一下,计上心来,“依我看先在矿医院住院,吃药打针。之后找机会去省城看病去。”可是邬大梅又面露难色,医药的开销她去哪里周转。邬二梅看出姐姐的心事,爽快地说:“明天我支出1万块,治病要紧。”

矽肺的诊断远比邬大梅想得复杂,经过全面检查后,还要组织专家会诊。石头心疼妻子,对她说:“算了吧,能活几天算几天,别再折腾了。”邬大梅用胳膊袖擦了擦了眼泪,倔强地说:“这是我们应有的权利!

邬大梅知道这次看病不仅是自家的事情,矿上和丈夫情况差不多的还有好几个,他们下不了井,家里的收入又少,大多都在艰难度日。想到这些鲜活的生命,为了矿主的利益,落下了病根,但矿上却“卸磨杀驴”,她就更加坚定了维权的信念。

邬大梅托人打点,终于把石头的病历办妥了,医院出具证明:根据CT和化验检查结果,患者有气促、胸闷、胸痛、血痰。其症状诊断为矽肺。短短几个字,字字重千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邬大梅带丈夫去省城看病的事不胫而走。刘矿长火了,说:“若去告状,停发石头工资,看谁治得了谁!”但刘矿长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听说邬大梅的妹妹邬小梅在矿工会工作,便叫工会主席去做做工作。

邬小梅左右为难,一头是领导,一头是姐姐。替姐姐说话,毕竟血浓于水;替矿上说话,可以不影响自己的工作,这可如何选择。适逢双休日,邬小梅买了一些水果、罐头,带着丈夫贺今探望在家养病的石头。正巧,邬二梅和丈夫甘石也在场。吃饭间,邬大梅看了小梅一眼,见妹妹脸红了,猜到她心里有事。

二梅心直口快,对小梅说:“你可不能吃里扒外,不顾亲人。”说话间,邻居黄二媳妇来了,见邬大梅家里有人,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肯进来。

邬大梅说:“他婶,有什么事吗?

黄二媳妇没说话,眼圈先红了,“我那口子,好像也是矽肺,这几天老是咳嗽,痰里带有血丝。”邬大梅心里咯噔一下。

黄二媳妇拔腿要走,猛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王大胡子也倒下了,据说跟我那口子一样的病。”说着,眼泪涌出来了,边走边擦眼泪。

石头躺在病榻上,骨瘦如柴,人都脱相了,时不时回想起当年的岁月。刚来红石砬矿时,这座小煤窑年产7t,自己人高马大,别人背50kg煤,他能背100kg,是有名的“大力士”。后来矿主调他做掘进,开凿巷道。工作时,为了赶进度,常常不戴防尘口罩。没想到今日病找上门了,先是低烧,后来慢慢又咳嗽不止,痰里夹带血丝。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住进了医院。“到底是什么病?”石头问医生,医生却吱吱唔唔,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跟石头一起入矿的,相继走了二三个,症状跟他相似,都是矽肺,但没有一个人被认定为矽肺。石头灰心了,对邬大梅说:“别瞎找了,人家刘矿长手眼通天,别说县里,就是市里他都有人。”邬大梅并不理睬,石头的病历写得明明白白,认定矽肺是顺理成章的事。再回想起刘矿长的态度,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邬大梅将石头的病历装进兜里,准备次日去县里找县长说理去。

华灯初上,红石砬矿上,邬小梅匆匆忙忙来到姐姐家,“姐,你去县里可要当心呀,有人扬言要收拾你。”邬大梅哈哈大笑, “大路朝阳,各走半边,我也没招谁惹谁,凭什么收拾我。”邬小梅仍然劝她,“姐,别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是为了抹黑刘矿长,他干嘛打击报复我?”不过,邬大梅还是心里沉了一下。

儿子枫叶推开房门,看看熟睡的石头,关切地说:“妈,明天去县城,叫丹丹陪你去吧。”邬大梅刚想说点什么,儿子已转身到矿上上工去了。

第二天早晨,给石头安排妥当后,邬大梅就带着儿子的女友丹丹来到了县政府。这是她第二次来,知道县长在哪层楼。可是刚到门口,就被保安截住了。那个保安上下打量一下邬大梅,又看了眼丹丹,问道:“你们找县长做什么?

丹丹灵机一动,撒娇地说道:“是县长叫我们来找他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丹丹一边说一边牵起邬大梅,拐进楼里,直奔苟县长办公室。

苟县长年龄不算太大,刚才不知跟谁发了脾气,这会儿见两个女人闯进他办公室,非常惊诧。邬大梅上来就说,“我是邬大梅,上个月找过你,关于我男人定矽肺病的事。”苟县长坐在椅子上,看着文件,头也不抬。

邬大梅待苟县长批示完文件,凑到写字台前,将石头的病历递了上去。苟县长连看都没看,生气地说:“我也不是卫生部门,怎么能给你丈夫定矽肺。你还是回到矿上吧,找刘矿长解决。”说到这里,苟县长把电话拨到了刘矿长手机上,“我说刘矿长呀,你矿家属来我这儿,叫我给他男人定矽肺,这不是瞎胡闹吗?”邬大梅一时间不知所措。

丹丹见状,凑到前去,对苟县长说:“我爹病倒了,上不了班,拿不到工资,今后的日子咋过呀!听说县长最能给百姓办事,求求你,请你过过目,为何县医院不给定矽肺?”苟县长见丹丹长得俊俏,他在丹丹脸上扫了扫,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这样吧,我再给刘矿长打电话,叫他给帮助解决。”

邬大梅又憋气又窝火,带着丹丹气呼呼地走出县政府大院。这时候,快晌午了,她们便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盘饺子。两人正闷头吃着,丹丹冷不丁说了一句:“苟县长眼睛就没离开过我,色狼!”邬大梅没吱声,她觉得,这次又是白跑一趟,刘矿长知道她找县长来了,不知发多大火呢。说不定还会派打手收拾自己一顿,想到这里,心里突突直跳。

邬大梅在前边走,丹丹后面跟,突然有辆车冲着她俩开过来了。丹丹手疾眼快,猛地推了邬大梅一把,吓得邬大梅一屁股坐在地上。邬大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里骂道:“准是瞎了眼睛,咋会往人家身上开呢?”这次来县城,邬大梅没有落实石头的矽肺,却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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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e:原创中篇小说:矿嫂(1)

    作者[孙守仁] 发表于[2016-4-14 10:06:35]
    孙守仁刊发在《劳动保护》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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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原创(游客)] 发表于[2016-9-6 18: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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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原创(游客)] 发表于[2016-9-28 17: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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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原创(游客)] 发表于[2016-9-30 12: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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