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狗皮帽子
[小说] 狗皮帽子
孙守仁
冬天的第一场雪,好大好大,差不离埋上道眼了。
冯哲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调车组。他是王大胡子徒弟,仨儿月了,还没出徒。
刚入冬,冯哲就戴顶狗皮帽子,很扎眼的。或许,调车这行当很特殊,小声说话,听不清楚,王大胡子除了用信号旗,或信号灯指挥调车,就是怒吼,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性格粗暴,方法简单,岂不知,干这行当的,个个都变成高门大嗓了。
这天,王大胡子带冯哲调车,那列以每小时30公里速度疾行,师徒俩站在车梯上,全神贯注。谁知,有那车头有点不听使唤了,速度老是压不下来,列车径直向前冲,如果不采取措施,可能会发生意外。王大胡子打了个跳车的手势,意思说,机车发生问题,你快下去。冯哲对王大胡子说:“师傅,你下车,这里有我。”俩人僵持了半分钟,只见王大胡子脸色铁青,猛吼了一声,像一声雷,在空中炸响,吓得冯哲一哆嗦。命令如山倒,冯哲不能不听,他很不情愿跳下了车。这列车在轨道上疾驰,冯哲在路基上跑,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师傅说。不知王大胡子怎么调节的,他沉着冷静,不住地压旗降速,那飞驰的列车像泄了气的皮球,速度慢慢降下来了,他将列车顺利调到指定地点。这时,冯哲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从心里佩服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调车员。
过后,冯哲问王大胡子:“师傅,你是怎样化险为夷的?”由于现场风大,王大胡子没听见,他看了看冯哲,很想说,像这样的事,小菜一碟,不说每天都能遇到,三天两头或许遇到一次,现场千变万化,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棘手的问题。说话间,王大胡子又接到新任务。此时,轨道上聚集半尺多深的雪,那尖利的北风,裹着雪像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车梯上师徒俩,迎着风,准备把列车调到目的地。冯哲见师傅脸色紫一块,青一块,很想把皮帽子戴在他的头上。风歇斯底里地嚎叫,王大胡子目视前方,随时把列车调到另一股道上。冯哲却把狗皮帽子戴在王大胡子的头上。
王大胡子太不近人情了,竟然摘下了帽子,扔到地上。他狠劲瞪了冯哲一眼,意思说,你是没事找事,干嘛把帽子戴在我的头上,小伙子,你知道吗?我从当调车员那一天起,冬天就没戴过帽子,如今过去了20年。你再看看别的调车员,即使零下十几度,光着头,就连耳套都不戴。王大胡子的举动,着实叫冯哲丢了面子,他左也是,右也不是,非常尴尬。
突然,王大胡子接到了电话,叫他去段里一趟。把调车的活交给冯哲了。
风雪没有停,冯哲像王大胡子一样,蹬上车梯履行调车任务。或许,下雪的缘故,车速超过了每小时40公里,此时,他心里非常紧张,那车有意跟他开玩笑,他越是紧张,那车速越是飞快。他想,要是师傅在跟前,有了主心骨,如今,自己单独作业,万一出了事故,你说丢人不丢人。
寒风像刀子似的,直刮脸,耳朵冻得生疼,若是戴上皮帽子,怕是能暖和许多。然而,皮帽却被师傅扔到地上,嘴里嘟囊着:王大胡子,你太厉害了,你不戴帽子,还不让我戴。
冯哲指挥车头,不住地压旗降速,那车速降了下来,将列车调到指定地点。尽管风雪很大,呜呜作响,但他听得真真切切。该死的车,真够挑皮的了,横竖不听话,速度时快时慢,如果再不慢下来,很可能出事了,到时没法向师傅交代。还好,冯哲全神贯注,使出浑身解数,那车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地停了下来,只算把车调到了指定地点。此时汗水把衣服浸透了,耳朵都没知觉了。
冯哲猛抬头,王大胡子站在面前,只见他手里拎着狗皮帽子,对冯哲说:“你把皮帽子戴上吧,省得冻坏耳朵。”冯哲笑了,对王大胡子说:“这帽子,你给我保管吧!我像你那样光着头,做个“追风者”。王大胡子猛地拍了冯哲的肩膀,大声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独立作业了。”
又来任务了,冯哲冲着王大胡子挥挥手,他像猴子一样,敏捷地蹬上车梯。
风雪更大了,刮得他睁不开眼,气温降到零下20度,耳朵有些麻木了,冯哲站在车梯上,像师傅那样光着脑瓜,多像个追风人,威风凛凛,挥舞着信号旗,把这列货车调到另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