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炮线

    一截炮线
    这是一截炮线，很普通的，井下放炮用的，不多不少，15米。
    都是这截炮线造的孽，引发了一起伤亡事故，我的班长丢了性命，放炮员被砸成了重伤。
    这是我亲眼所见，一闭上眼睛，那起短炮线放炮崩人事故历历在目，终生难忘。
    那天，刚放完了一碴炮，掌子面停风，风锤打不了炮眼，时间一分一秒钟流失了，这样下去，很难完成当班任务。
    我们开凿的是条运输巷道，笔直笔直的，没有弯道。
    记得，停风两个小时，突然来风了。班长身先士卒，抱着风锤打炮眼，没用一个小时，就打完碴面上的所有的炮眼。
    联完炮后，我帮放炮员拽炮线，好大一卷炮线，一直放到规定距离。谁知，炮线有个接头。不多不少，15米。我还要往下放。这时，班长凑到我跟前，猛不丁，将那15米炮线拽掉了，他对放炮员说：“那截炮线不往下放了，我们就在这放炮。”放炮员瞪了班长一眼，意思说，你找死呀，弄得不好，那是会出人命的。然而，放炮员是新手，而班长是老做窑的，有着丰富的经验，心想，他不会给我亏吃。但转念一想，不行。按规定，少了15米炮线，那是违章作业，大祸临头的。他对班长说：“不行，还是把那截炮线接上吧。”
    班长瞪起眼珠子，吼了一句：“你咋那么死性，我们得奖，不会亏待你的。”放炮员来个将计就计。便来个短炮线放炮。在放炮之前，我到前面推空矿车去了，待炮响后，我们来到放炮地点，发现班长躺在血泊里，放炮员呻吟着。我断定，是放炮崩着人了。
    再后来，我当上了放炮员。领导找我谈话时，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想要那截炮线。当时领导闹懵了，他记不起来了。我提醒说：“是那要了两个人性命的15米长炮线。”
    岁月如梭，一晃过去了很多年，我都成了老放炮员。然而，那截炮线没离开过我。我背兜除了放炮器，再就是那截炮线。有一年，矿上召开安全表鄣大会，非叫我介绍经验，我感到没什么可讲的。规程要求我们咋干，我就咋干，从不搞歪的邪的。
    领导说：“你是老放炮员，经多识广，别把经验装到肚子里，该见阳光就见阳光。”我红着脸，没吱声。憋了半天，我说了一件事：有一次我休班，别人替我放炮。因为是曲巷，炮线短点，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于是，打替班的放炮员竟然截去一段炮线。他以为我不知道，第二天，我在拽炮线时，发现有个接头，我神经紧张起来，打替班的放炮员准是违章了。那不是找死吗？年轻的班长对我说：“这是条曲巷，短炮线放炮也不会出事的。”我瞪了他一眼，随口甩了一句：“是规程说了算，还是你班长说了算。”
    班长很不高兴地说：“你真够死性的了，根据实际情况，可以变通吗。”
    我对班长说：“若是那石头不长眼睛，砸到谁身上，那责任你负得起吗。”
    从此，我多了个外号：死性。
    岁月晃白了我的头发，在井下摸爬滚打一辈子。临退休前，领导找我谈话，叫我带个徒弟，待徒弟翅膀硬了，可以无忧无虑地退下去了。
    记得我退休时，领导为我举行小型欢送会。
    席间，领导对我说：“你是老安全，别把经验带回家。”我憨憨地笑了。
    这时，徒弟给我敬酒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师傅，你还有什么叮嘱的吗。”
    我想了半天，觉得该说的以前都说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突然，我看到跟我多年的火药兜子，那里还有一截炮线呢。多少年来，那截炮线陪伴着我。
    “呵呵，你看看，我没啥可送你的，仅有这截炮线，留作纪念吧！”
    徒弟闹懵了，他很想说，师傅呀师傅，你送我啥不好，干嘛送我一截炮线。
    我满怀深情地说：“这么多年，这截炮线时刻提醒我，千万别违章，更不能短炮线放炮，这个规矩始终不能破。”
    徒弟接过这截炮线，抚摸着，抚摸着，继而看了我一眼，似乎醒过腔了。
    这哪里是一截炮线，那是一起短炮线放炮的证据，是用血写的事故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