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青石兑窝(转载)
《工人日报》(2013年03月25日 06版)刘椿山
在老家的院坝边上,现在还倒扣着一个用石头凿成的兑窝,多年没用了,外边长满了青苔。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兑窝”一词,其实这玩意儿并不稀奇,在四川、重庆,先前很多人家都有,在工业不发达的年代,给谷子去壳就要用到它,也就是舂米。
我们家的兑窝是用一方很大的青石凿成的,大概有一百五十多斤重,整体成圆柱形,窝口稍宽于窝底,里面为空心椭圆形的一个大洞,是用凿子凿出来的。要将一方近千斤重的青石凿成这样一个中空器具,必须得费些时间和功夫。
光有兑窝也是舂不出米来的,还得有舂棒。舂棒是用一根一米多长的圆木做成,直经大约有50厘米,圆木的两端被打磨成与兑窝相对的椭圆形,中间凿一小孔,插进一根直经约10厘米,长约1.5米左右的小圆木作为手把,这样一个舂棒就做成了。
小时候,家里吃的米,差不多都是母亲一棒一棒舂出来的。最累的时候,要数过年前的那几天啦。因为过年要做汤圆,必须得舂很多的米才行。母亲一个人实在舂不出来,就叫两个还没成年的姑姑前来帮忙。
天长日久,兑窝里面被舂得十分光滑。据母亲讲,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手上的活儿一旦忙不过来,便把我放进兑窝里,让我自己在里面玩耍,于是乎那个青石兑窝又成了我儿时的“摇篮”。稍大些以候,我从里面翻出来好几次,母亲便再也不敢把我放那里面了。
记得有一次,夜里我发高烧,想喝一些冰凉的米汤。母亲起床一看,米坛里舂好的米已经没有了,她便提着马灯来到屋檐下,一棒一棒地给我舂米熬米汤。夜深人静,母亲舂米的声音很沉很闷,传得远远的,把村子里的狗都惊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说来也怪,喝了母亲为我煮的米汤后,我的烧居然慢慢地退了下来,第二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真是多亏了母亲的米汤!
然而,还不等我长大,村里便通了电。通电以后,村里有人买了一台碾米机,从此以后我们家的青石兑窝就再也没有派上用场了。它被闲置在院坝边上,那个陪伴了它多年的舂棒也静静地躺在它的身旁,它们欲说还休,却又相对无语。
日子久了,舂棒再也无心坚守,慢慢腐朽了,化为了尘土,留下长满青苔的青石兑窝,孤独地述说着流年往事。不知是何年何月,也不知是谁将它倒扣了过来。如此这般,又过了很多年。其实,很多时候回到老家,我都想将它翻过来看看,可我又不忍心将它收敛的心事敞开,因为我害怕它伤心!
那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