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零下45度
雪花在空中漫舞,一阵大,一阵小。窗外的树木,被尖利的北风吹得鸣鸣作响。嚇,好冷的天!不知是锅炉烧得不好,还是外面气温急骤下降,室内温度十几度,都有点抗不住了。我嘴里嘀咕:别冻成冰棍。我的双眸没离开窗外,房子白了,千树万树梨花开,好一派北国风光。不怕大家笑话,户外仅有零下十几度,我就冻得不行。
我的大孙女说,爷爷,你在大兴安岭当过兵,据说那里温度比朝阳更低。我收回目光,瞥了孙女一眼,心里说,何止更低,而是零下45度,素有“高寒禁区”之称。如果再往北走,会在零下五六十度。孙女惊讶地说,那你们咋没冻僵了呀。我的思绪拉回六十年代中期,我们铁道兵开进大兴安岭腹地修铁路,那是个怎样的情景,到了冬天,几乎天天飘着雪花,一场接一场,雪越堆越厚,别说修路,连营房都走不出去。那年月,生活条件有限。只能窝居在驻地,事先粮、菜、柴备足了,不怕大雪封山。每天上午九点多,兵们才能走出帐蓬,穿上皮大衣,戴上皮帽子、皮手套,还要戴上护鼻罩,可想而知,天有多冷吧。我们却在这里度过四个寒冷的冬天,但我没冻僵,只是脸上留有冻痕。
窗外,飞来了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是嫌天气太冷,还是雪埋了地面,没有觅食的地方。我看着麻雀,便想起大兴安岭的松鸡来了,仿佛耳边响起它们的鸣叫,好像说胆小鬼,你们都害怕了,连屋都不敢出来了。
松鸡,俗名飞龙。体重约有一斤多,它们从这棵松树飞到另一棵松树,有时是三五只,甚至是十几只,晨起暮归,生活很有节奏,快乐地生活着,差不离天天如此。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爱看雪景,仰望着红红的太阳,很想说,太阳公公,给我们点温暖吧,不然的话,我们都会成为这里的“雕像”。然而,有的禁不住寒冷的袭击,甚至想打退堂鼓,很想离开这不毛之地。别说是他们,我都有点动摇,真怕回不去家了。
漫长的冬季,长长的夜。有时地龙(火炕)断火了,帐蓬温度降下来了,兵们冻得瑟瑟直抖。父母来信,问那里冷不,我说不冷,如果说是零下四十五度,那么父母该牵肠挂肚了。我在那里度过了四个冬季,回想起来,真不知是怎样度过的。
有一年,我在农贸市场上,听到有人吆喝:谁买松鸡了,肉细嫩,很有营养的。我忽然想起那个冬天,部队首长进京看贺龙元帅,带去百只松鸡,谁知,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贺龙非但没收到,相反有两名战友因打松鸡而掉进雪窟里……
外面的麻雀仍在起劲地恬噪,是冻得不行了,还是太饿了,我赶忙扔出一把小米,它们吃着,还瞪着小眼睛左顾右盼的。这时,我从电脑里搜出一群松鸡的图片。坐在电脑前,默默地看着,好像它们从我头顶掠过,心里禁不住感慨多多,我们兵们都很喜欢松鸡,不时地传来了“嘎—嘎—”或“呱—呱—”,这是雌雄鸟的鸣叫,飞行200米左右,但它们耐寒,别说在零下45度,就是在六七十度,它们照常在深山老林里飞呀,跳呀,因为它们从来不惧怕寒冷。我们应感谢松鸡,铁路修到哪里,哪里就有松鸡出现。我之所以经得起寒冷的考验,皆因有松鸡给我们做伴,它们快乐,我们高兴,并没觉得有多么寒冷。
零下四十五度,在常人看来,不可思义。在大兴安岭的腹部,非但有不惧严寒的落叶松、樟木松、白桦树,还有喘气的松鸡,都快乐地生活着,然而,兵们也是如此。我禁不住唱起《铁道兵之歌》:背上行装,扛起枪,雄壮军队浩浩荡荡,同志们啊!你要问我哪里去?我们要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